生日快乐。

他倏地想起他生日那天晚上她的表现。

她脱掉打底的笨重毛衣,盛装出席,她不习惯那么□□的衣裙,可还是故作镇定,她从他手里抢过那只纸袋紧张的藏好,她跟他站在一室黑暗里,她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他。

他以为,那就是她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把它偷偷摸摸塞进这里面的神情,她不好意思送,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只能懊恼的放在这里,让它永不见天日。也许,她以为可以等到他下一个生日。

旁政没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像是被人扼住无法呼吸,他垂眼摩挲着光亮漆黑的表盘,忽然醒悟,在这间房子两人共处的很多个日夜里,她大概一直都是那样的,沉默,无声,却也用情至深。

潜航者……潜航者……

她知他熟习水性,对海热衷,连礼物都送的这么别出心裁。

一支烟燃尽,旁政碾灭烟蒂,拉开帐篷,又钻了进去。不知道顾衿是醒着还是睡着,他拿绒毯给她裹严实了点。

“顾衿?”

她没说话。

旁政用手揉着鼻子,那是他尴尬或者不知如何说话时的习惯动作,他俯下身,用手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柔轻缓。

“对不起。”

顾衿闭着眼。

无数的话噎在嘴边,旁政说不出来,也难堪开口。他想了想,最后跟她讲。

“明天一早我和雷西乘快艇去达卡马峰取景,如果不危险的话,等我回来带你去看。”

达卡马峰,耸立于太平洋和印度洋冷暖流水的分界,耸于海上,危崖峭壁,曾经是多少航海者丧命也要为之一观的地方。

顾衿睁开眼。

旁政笑了,他知道她想什么。“别担心我。”

“谁担心你。”顾衿闭上眼睛,用绒毯蒙住脸,赌气似的。“死了才好。”

旁政叹气,也不再说话,用手一遍一遍摸着她浓密的头发,动作轻柔,像是给自己赎罪。

…………

第二天天气大晴。

顾衿在一片明亮日光和海浪声中醒来,帐篷外不断有人走过,她揉揉眼睛,弯腰出去。

萨娜他们站在一个相对低矮的山坡下,在给雷西和旁政送行。两人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快艇,正在穿救生衣,救生衣明晃晃的颜色,无端让人看了刺眼。

张教授给他们拉住船栓,不断嘱咐他们。

“今天晴天,估计上午不会有大风浪,但是千万千万小心。一旦靠近发现有杀人浪,马上回来,不要侥幸。”

雷西点头答应,“放心。”

旁政坐进快艇的驾驶座,一只胳膊举起,轻轻弯动两根手指,他在跟上面的人道别。

他带着墨镜,穿着白色的衣服和橙色的救生衣,笑着跟她招手。

顾衿远远的站在山坡上,赤着脚,她想起他几个小时前跟她说过的话,他说如果不危险,我回来,带着你去看。

你以后想去哪儿,我都带着你去。

上午东风,快艇后面的风向旗在风中轻轻舞动,喷着黑漆漆的尾气开远了。

顾衿跟着萨娜胡澎他们收拾帐篷,吃了一顿简易早饭,始终无话,她静静等着那艘快艇回来。

中午太阳西偏,黑压压的乌云渐渐遮住日光。

来好望角的游客开始变少,都在启程往回走。

顾衿站在山崖边,仰着头,她问,“要下雨?”

萨娜摇头,胡澎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预报上说,是暴雨,就一个小时。”

顾衿手脚冰凉,“那他们会有事吗?”

没人说话,死一样的宁静,“但愿平安归来。”

话音刚落,震天响的雷声就砸了下来。

狂风夹杂着雨点席卷整个非洲南端的土地,顾衿被人拉扯着躲到一个房子下,眼前一片灰色水雾。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太阳重新出来。

岸边慢慢出现一个身影。

棕红色的上衣,雷西正一步一步缓慢的朝着他们走来。

顾衿挣脱开萨娜,疯了一样的跑过去,她满怀期待的看着雷西,“旁政呢?”

雷西的胡子也在往下滴着水,浑身湿透了。两只小臂上全都是绳子抽打出来的血痕。

他深深的望着顾衿,环顾众人,健硕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恐慌,浑身都在发抖。

“遇上杀人浪,船翻了。”“我和他……失散了。”

顾衿脑中轰的一声,忽然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她朝着暴风过后平静的海面哭喊,她冲进一层漫过一层的海浪,撕心裂肺。

“旁——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