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便有信使来到城下叫城。听到对方的说辞,梁峰险些没气笑了。援驰成都王?这些轻骑完全可以绕道黄河,何必要走白陉?他疯了才会开陉道,给敌军放行!

很快,梁峰就笑不出来了。

站在城头,他面色凝沉的看着城下。只见黑压压一片骑兵从远方奔驰而来,大概三千余骑,完全无视城中守备,在距离城墙不到三里的地方扎下了营盘。马声嘶鸣,兵刃闪烁,远远看着就威慑十足。

任何有常识的人,都清楚骑兵不是用来攻城的,就算匈奴人也不会舍得用这样的精骑来硬撼潞城。然而这次来的,不仅仅是骑兵。只见远方,不断有骑队驱赶着人群,向着营盘聚集。那些踉跄而行,哭喊不绝的,可不是步卒,而是衣衫褴褛的农人!

“主公,他们开始劫掠附近的村落了。队中还夹杂不少匈奴人!”奕延的眼神极好,立刻看出其中一些人的装束有异。

就算提前发出了警讯,让沿途城池加强戒备,依旧有不少村落无法进行防御。更别说,一路上还有数个匈奴村落,从中征招人丁,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是摆明了架势,要用这些人作为前驱,攻打郡城。

梁峰攥紧了双拳,他有十足把握,守住潞城。然而城外的百姓要自保?难道就任匈奴人用他治下的百姓,来攻打他的郡城吗?!

奕延自然能觉出身侧之人的怒火,他又何尝不憋闷的厉害。若是手中有一千骑兵,他立刻就能出城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是现在潞城之中守军还不足五百。除了坚守城池,别无他法!

深深吸了口气,他轻声道:“主公,下城吧。他们会快就会攻城了。”

又是轻骑速进,又是劫掠百姓,敌军不会耽搁太久,立刻就会组织试探攻城。届时刀槍无眼,奕延可不会放任主公在城头冒险。

按道理说,这种时候他该站在城头鼓舞士气才是。然而梁峰只是望了一眼城下,便道:“我会增派青壮上城,你们抵御的不用太激烈,迷惑敌军,也尽可能保存战力!”

这命令听起来不算合理,但是太熟悉自家主公,奕延知道他心中一定有所安排,立刻道:“主公放心!”

梁峰不再迟疑,大步走下城走。看都未看停在一旁的牛车,他翻身骑上马背,大声道:“去城西!”

“将军,信使被赶了回来。潞城并无开关打算。”

听到这个消息,刘威并不意外。胆敢袭杀五百匈奴精骑的,必然不会是个怯懦之人。坚守城池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选对了又如何?只要攻上三日,壶关就不得不发兵来救。如今晋国根本没有多少郡兵,大部分城池都空虚的可以。就算郡守足够硬气,也撑不了太久。

轻轻一挥鞭,他道:“半个时辰后,开始攻城!”

没有粮道和后军,就算抢了些粮草,也坚持不了几日。还是要尽快开始攻城。

半个时辰后,在那些持着刀弓,凶神恶煞的骑兵驱赶下,被掳来的百姓背着沉重的沙石,哆哆嗦嗦向着城池冲去。

垒土筑台是个笨办法,而且搬运土石的民夫对城头毫无防备,伤亡极高。可是这次却不同往日,守在城上的青壮根本不忍放箭。无他,冲在最前面的,都是潞城附近的百姓,有些甚至与他们相熟。这种情况下,谁能面不改色的动手杀人呢?

更何况,这群百姓背后,还跟着骑在马背上的敌人。

匈奴骑兵分为数队,递次攻来。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骑射功夫自然不差。快马奔驰到距离城墙不到一百步的地方,便开弓抛射。箭|矢如同飞蝗,从天而降,打在城头。城上多是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亏得奕延反应机敏,大声喊道:“举盾!”

一排梁府家兵举盾上前,勉强挡住了箭雨。然而一波未歇,令一波便再次到来!

在骑兵的掩护下,那些民夫靠近了城墙,慌忙把沙袋抛下,便扭头朝回跑去,身后第二批民夫也靠近了城池。光是掳来搬运沙石的百姓,就足有数百人。若是任他们这样垒下去,能不能垒起土丘且不说,城上的士气就要垮了!

想要迷惑敌人,可不能一味避战。箭雨稍懈,奕延立刻道:“准备好滚木,听我命令!”

也不顾其他人,他快步走到了城角的大黄弩前。城上一共六架床弩,都已经上好了弓弦,一直还没用过。奕延持弩对准了正在向这边奔来的骑兵,大声道:“扔滚木!”

随着命令,他狠狠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