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骨咄矿山的道路上,一支两百人的骑兵在前进,酷日,山道,挡不住他们坚定的步伐。没有人说话,都在默默地跟随他们的主将,骑术很别扭的李怀唐的身后。

南门一战,斩获甚丰,光明部的骑兵规模扩大到六百骑,有八百匹战马,留下四百骑镇守乞史城,李怀唐亲率两百骑带上双马,在护都的带路下,迫不及待地扑向骨咄矿山。

营救那些唐奴,两百骑已足够。忽必多在矿山里的看护力量也不过两百人而已,其中有数十骑还是护都以前的部下。

本来,按乌蒙的建议,护都率百骑去忽必多的矿山就可将三千唐奴给解救出来,可李怀唐还是坚持亲自前往。与将自由带给那些奴隶相比,收获忠心对李怀唐来说更加的重要。为此,李怀唐还专门准备了一捆树枝还有一名大食胖子……

忽必多的铁矿在乞史城东沿独莫河上溯五十里处,再向东南翻山越岭两百里,就到骨咄国的地界。为了掩人耳目,忽必多把他的私矿称作骨咄矿山,所使用的矿工几乎都是唐奴,不光是唐奴能吃苦耐劳,更多的是语言上的障碍,就算奴隶逃跑也可减少被大食人现的概率。

基于如此的想法,忽必多向大食商人阿卜杜拉购买了大量的唐奴。这些唐奴都来自于突骑施人的老巢,一部份是大唐的遗民,突骑施人占据碎叶镇时,将他们都当成了战果;一部份是突骑施人去年劫掠大唐安西四镇抢掠回来的人口。突骑施人将他们当作了奴隶,卖到河中各地。大食国国土极其广阔,人口相对稀少,对奴隶的需求就像一头永远吃不饱鲸鱼的胃口,让奴隶贩子大赚特赚,突骑施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又一个平静的夜晚过去。寅时刚过,一阵嘈杂声中参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猎猎皮鞭声,整个矿山开始活跃。骨咄矿山的监工,十数名昆仑奴拿着皮鞭驱赶着疲惫不堪的三千唐奴起来挖矿了。神情麻木的奴隶们汇集在一起,动作机械地来到摆了几个水桶的空地,等候着喝一口冷水,然后就必须得与大山作战。

这两天,还没有人到过这里,把乞史城所生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当初为了保密起见,忽必多下令在矿山里建立了一个补给站,里面堆放有足够数千人食用数个月的粮食。除非是补给时间,否则,一般不会有人到这个矿山里来,误闯进去的都被抓了起来当奴隶使用,就连货物的进出也安排在与补给队同样的时间。

“该死的昆仑奴,欺人太甚!这样苟活着,还不如与他们拼了!”

一个壮汉的忿忿道,清冷的凉水刚刚把他体内的睡意给驱赶走了。

“唉,省点吧,就算现在放你跑,你能跑到哪里?。”

身旁的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汉子伤心道,眼睛带着一丝恐惧,望向头顶上的半空,那里,有令他恐惧的东西。

吃饭喝水的空地上,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巨石旁边,竖立着十多根木头,每根木头上倒吊着一具无头腐烂的尸身,山风拂过,诡异地晃荡着,时刻提醒着矿工们,死亡,距离他们是如此之近。这些尸身会一直吊在这里,直到有新的尸体来替代,而尸体的头颅都被割掉了,与其余数百颗头颅一起,整整齐齐地被摆成了一座小山,堆放在进矿山的路口出入处。栗特人轻蔑地说了,这是逃亡和反抗的榜样。

还有,在矿山北面的一条的山沟里,时不时传来恐怖的狼嚎声。

整个矿山,一直保持着三千余奴隶的规模,不断有新来的奴隶替代死去的奴隶。那些熬不过劳累倒下的,不屈逃亡的,结果是通通被送到了那条山沟里,至少有数百名无头同胞长眠在那里。运尸的弟兄说那里已经白骨累累,吸引了无数的野狼聚集在附近就食,夜晚,山沟里闪烁着不知道多少双让人寒的眼睛。

壮汉陷入了沉默,他知道,就算所有奴隶听命于他,起来反抗,恐怕也是有心无力。栗特人从来都不给他们吃饱,每天所食刚刚好让他们不至于饿死,高强度的工作量透支了每个人的体力,甚至严酷的冬天里都没有一件完整的裹体衣服。长年累月受到折磨的奴隶们已经赢弱不堪。

而且,那虎视眈眈的栗特骑兵都拿着弓箭弯刀,在唯一出入的路口守候着,仿佛是在等待着又一场狼捕羊的游戏。

壮汉不甘心,一年以来,他已经忍受了无数的非人折磨,再不逃亡,这里将是他的最终归宿。对于他来说,死亡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劳累而亡,估计还能苟且偷生一段日子,另一种是倒在逃亡的道路上,兴许还有一丝生机。

壮汉捏紧手中的武器,一把木柄尖镐,是他用来向大山索取的工具,随着人流边走边凝视着与挖矿地点相隔一箭之地的雪松林,那树林在半山腰上,山峰看起来不是很高,应该可以翻越过去。他已经留意了很长时间,午后有一个机会可以偷偷跑入雪松林,只要趁着昆仑奴偷懒去躲避毒辣的阳光的时候,他完全有把握不被现。

他知道被抓住的后果。但是,如果不尝试,埋藏在心中的仇恨何以得报?整整一年了,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头?

朝食时间在辰时,等待奴隶们的只是一顿难以下咽的粗粮,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昆仑奴挥舞着皮鞭驱赶他们回到工作岗位又继续挥洒汗水。午时,可以喝水休息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这个时候,机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