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离乡情更怯。裴小娘尽量借故拖延在拔焕城外,盼望着奇迹的出现,可等来的除了失望还是失望,苦熬了数天,要来的始终要来,要走的终归挡不住。在宁王的催促下,和亲仪驾踏上了往碎叶镇的路途。

勃达岭。位于凌山中段,南缓北陡,宽约二十步,终年通行无阻,当然,十年一遇的暴雪除外。马车在勃达岭的南坡还能勉强行驶,下北坡相当危险,裴小娘不能再乘马车,只好下车上骆驼,由她的亲卫李阿牛牵着。

一路无聊,李阿牛故意没话找话说,逗着裴小娘。

裴小娘也有一茬没一茬地应答着李阿牛,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水柔儿身上。

裴小娘叹息一声,道:“阿牛,你好好的呆在大唐娶了水柔儿,以你的条件投军,来日必定能出人头地。何苦跟随我去碎叶?”

李阿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我看得出公主不喜那什么突厥人王子,阿牛没啥本事,为公主解忧的本领还是有的。”

“你?”裴小娘一愣,没想到此人说话毫无遮拦,不过心里有些好奇,问道:“你如何为我解忧?”

“简单得很,将那啥王子一刀两段。没了新郎,公主自然回大唐。”李阿牛说得随意轻松,似乎杀死突厥人王子在他眼中只是抬手跺脚一样简单。

裴小娘笑笑,心中起了一丝感动,至少,他是唯一一个愿意救她出困境之人,尽管他说得天真毫无可能。

见到小娘没有反应,李阿牛回头道:“如何?公主不信?不管怎样,我是不希望悲伤的表情出现在你的脸上,像你这样的小娘应该笑着过好每一天才是。”

裴小娘幽幽道:“你不懂,就算此王子死了,还有彼王子,胡人不计较这个的,除非你将他们都杀光。”

“杀光便杀光,没啥大不了的。”

“你说得倒轻巧。尽会吹!”跟随在裴小娘身后的水柔儿又在打击她的阿牛哥。

“李兄别胡说!”皇甫惟明走在李阿牛的前面,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阻止他破坏两国友好关系的言乱。“李兄所言被有心人听了会惹起很大的麻烦。再说,公主和亲自古就有,虽说是苦了点,可都是为了国家民族的和平。”

“屁话!靠着妇人的胸脯与大腿换不来和平,刀锋不至,和平不来。要想胡人臣服,打到他服为止便可,大丈夫在世拳头何用?连自家的妇人小娘都不爱惜都不去保护,空言什么家国和平?”

话粗糙得很,却引起了两位小娘的共鸣,也让龙武军的将士羞愧不已。

话传到了宁王的耳里,他不禁恼怒。在他眼里,李阿牛来路不明,本就不该带他来,只是公主一再坚持他才懒得理会,如今此人口出狂言,竟然评论时政,矛头直指当今圣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越过勃达岭,宁王找来了皇甫惟明,要他除掉李阿牛,以免他到了碎叶镇惹事生非横生枝节,从而破坏了大唐的既定政策。

夜路不好走,尤其是山路。到了夜晚,碎叶公主一行人不得不露宿在荒郊野岭外。

皇甫惟明很为难,他接到了命令灌醉李阿牛,趁着公主不知道再将他除掉抛尸荒野。公主问起,就推说他逃跑了事。

带着命令,带着烈酒,皇甫惟明找到了李阿牛,三言两语两人就喝上了。

皇甫惟明遇到李阿牛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在李阿牛面前,他的话特别多,天南地北无所不涉及,谈着高兴喝得就多。

……

“听,听说,李兄是水中的鲲鹏,有机会,必定要向李兄讨教一番。”

“算不得啥,雕虫小技而已。”阿牛也有了几分醉,但凡皇甫举杯,他一概豪饮,不过他的酒量惊人,皇甫出师未捷头先晕,眼前的星星有增多的趋势。

“水柔儿加酒!”皇甫心中着急,频频示意阿牛身后的水柔儿尽快动手,这一句话他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可是水柔儿偏偏迟迟不动手,好几次眼看就要成功,因为不忍心都被她放弃了。水柔儿是皇甫拉着来为他们添酒的,装着烈酒的数个坛子都快空了。

阿牛回头看看水柔儿,只见小娘犹豫地朝皇甫摆着手,阿牛笑道:“皇甫兄堂堂男儿郎,还想让水柔儿助阵……”

话未结束,阿牛感到头顶传来一阵昏眩。一个倒空了的酒坛子砸在他的脑袋上,出破碎的响声,碎裂的瓦片从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和脚下。水柔儿手足僵硬站在阿牛的身后,双手还维持着抓坛子的动作,半举在他的头顶。

星星,又见星星。阿牛哥满眼金星在转,脑海一片浑沌,脑海里断断续续浮现出过往经历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