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三位唐使的表情相比,李怀唐显得轻松自若,仿佛根本就不将势力强劲的胡人放在心上。当然,如果他们知道李怀唐刚刚取得一个大胜利,让突骑施联军损失了近五万人马,他们会更吃惊,也会觉得李怀唐有傲视强胡的资本。

对于李怀唐的态度,皇甫惟明相当好奇,试探性问道:“胡人势大,难道李将军一点担忧都没有?李将军可是有了破敌良策?”

回答却是风牛马不相及:“皇甫兄可知开矿需要多少人手?”

不理会云雾罩头的三位唐使,李怀唐继续自言自语:“煤矿少说要五万人,铜金矿三万,说不准还有铁矿……”

别人听不懂,裴小娘却心似明镜,费尔干纳山山脉里有煤矿,就是在那个煤矿上,李怀唐应景为她作了一词,随之她将一颗芳心全系在他的身上。看见李怀唐认真地掐指计算,她不禁莞尔一笑,在她的李郎眼里,来势汹汹的胡人都成了他的奴隶,为他开矿的奴隶。

费尔干纳山山脉现的煤矿储量惊人,煤矿埋藏浅,地表的一层土以下全是“黑金”,面积分布极其广阔。煤矿的现给了李怀唐提示,连绵不断的山脉里肯定还蕴藏着其它矿产,比如宁远城最缺乏的铁矿,铁器时代,钢铁产量是实力最直接的体现。无论有多少矿产都好,没有劳力那一切都是枉然。而最好最便宜的劳力是壮奴,强胡联军自然成了李怀唐眼中的壮奴的源泉。

“上将军,有动静!”六猴子忠实地履行着席亲兵的职责,他同样放弃了回家与亲人团聚的机会。

数骑从胡人连绵的营帐方向驰来,其中一骑持着白旗。

“李郎子,他们想谈判!”齐济善慌不迭地给提醒李怀唐,生怕横蛮的李怀唐不懂礼数直接将来骑射杀。

“将吊篮放下去,把那个持白旗的拉上来。”来骑一共三人,其中举白旗之人李怀唐认得正是他安排在莫贺达干身边的无间迦木。

迦木是自告奋勇过来的,强胡们碰头商议出的其中一条便是派使者进城,当然,他们并没天真到凭借区区的使者不战而屈人之兵,让迦木到此无非是想打探守军的虚实,最重要的是他们想知道守军的士气如何。

迦木小心翼翼地站在李怀唐的身前,过去的两年里,他不遗余力地为莫贺达干出谋划策,在他的努力下,莫贺达干部的实力不但恢复了往日雄风,而且还有过之而不及,为此他深受莫贺达干的重用,权柄日益增大,人前威风日子逍遥,他一度以为要脱离了李怀唐的魔掌,此次强胡们的联合攻击是他最好的独力机会,他本想着李怀唐的本事再大,也绝无可能在数家强胡的联合绞杀下幸存。待宏伟的宁远城进入他的视野,他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主动要求入城,除了好奇,更多是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毕竟李怀唐还捏着他的把柄。

“在下迦木,乃苏禄汗特使,见过宁远上将军。”

迦木所用的语言是栗特语,因为他见到了李怀唐身边有三名穿着大唐官服的陌生人,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李怀唐道:“哦?莫贺达干也来了?葛逻禄人没再找他麻烦?”

迦木尴尬一笑,恭维道:“上将军不经意间在葛逻禄人与莫贺达干之间买下仇恨的种子,让他们争斗了大半年,不过最后是莫贺达干占了便宜,吞并了不少葛逻禄部族。在秋天的时候,莫贺达干与他们达成了和解,并与他们联姻。这次,葛逻禄人也派来了五千人。”

“哈哈,有意思!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这?”迦木犹豫地看看三位明显是大唐的官员。

李怀唐笑道:“但说无妨。他们听不懂。”

“此次苏禄汗向葛逻禄部和回纥部各借兵五千,加上莫贺达干与都摩支部,一共五万人。大食人与吐蕃人各有三万,不过,据说因为粮草供应不上的缘故,大食人还有数万军队集结在骨咄国方向随时赶来,再加上石国等昭武诸国的士兵,兵力合计过二十万。”

大食人从呼罗珊过来无论是距离还是路途都不是困难,只要粮草充足,他们随时可以杀到。但是吐蕃人千山万水的派来上万大军,显得有点不可思议。

迦木很聪明,继续将军情明细化:“其时真正的吐蕃人只有一万,其余的都是仆从军,听说有五识匿人,还什么大的小的勃律人等等,而大食人的军队还包含了数千名骨咄国士兵。”

李怀唐哈哈大笑,如果真如迦木所言,这样拼凑的军队能攻下宁远城才怪,相互间的勾心斗角都够他们一阵烦恼了。迦木透露的这个信息很重要,当然,一家之言不足采信,李怀唐已存了动用狼牙捕抓舌头确认情报之心。

爽朗的笑声引起了其余人的莫名其妙。

“李郎子,你笑什么?他说什么?”齐济善能听懂突厥语,虽然栗特语中的许多词语与突厥语的读音相似,例如什么大食啊,吐蕃之类的,但是整句话的含义他却不知所云。他很生气,他看得出突骑施来使对他的戒心,使用第三方语言是赤果果的对他的防备之举。

李怀唐笑道:“他是栗特人,说的是栗特语。他说大食人与吐蕃人和苏禄汗达成了同盟协议和交易条件,起兵二十万,先取宁远城,再取安西四镇。”

“什么?二十万?!还,还有交易?”三名唐使异口同声,显然很紧张,很关心。

“大食占河中康史安诸国,突骑施占宁远,吐蕃人占五识匿,而后三家共击大唐,瓜分安西四镇!”

李怀唐把武信等人留下是有深意的,就是要在他们的心里种下将胡人不利于大唐的种子。将他们三人带上城楼不过是想让他们先有个感观上的认识,没想到机会突然降临。李怀唐于是顺水推舟很无耻地胡诌,真作假时假亦真,有为无时无还有,真中有假,假中带真,真真假假,三位唐使如何能辨?

“你,你胡说!他怎么会与你说这事?”武信说这话时,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尽管他有点疑惑。

“有些事情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们。就像当初我告诉你苏禄汗与大食人有勾结一样,你同样是如今这样的怀疑态度,可事实证明了我没说错。”

“可是事关重大,你如何让我们取信于你?”

李怀唐又来一个招牌的耸肩摊手,道:“至于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迦木不懂唐言,齐济善不懂栗特语,虽然齐济善用突厥语向迦木责问,可迦木装死,故意听不懂,他岂敢在李怀唐面前与他人多言。

见到效果已产生,目的已达到,李怀唐见好就收,义愤填膺地将迦木呵斥离城,尔后再以保护的名义继续软禁三位唐使。

“李郎好厉害啊,还会说栗特语!”一直未出声的裴小娘从李怀唐身后闪出,俏丽精妙的脸庞带着惊喜崇拜的笑意。

李怀唐笑道:“若兮更厉害,通晓唐言。”

“啊?这个也算利害吗?”裴小娘不解地看向李怀唐。

“当然,这个世界上,最有文化底蕴的,最文明的,最美丽的语言除了唐言别无分店。我以会说唐言为荣,以会说唐言为傲,嗯,我有个梦想,我要让唐言风靡全世界,让不同国家的人不同民族的人产生与我一样的骄傲感,以会说能说唐言为荣!”

“太好了!”裴小娘拍手称道:“这样的话,若兮去向胡商买杂物之时就不用担心他们听不懂唐言,也不怕他们骗我的钱了。不过……”

“不过什么?”李怀唐柔情轻握着裴小娘的小手,尽情地欣赏眼前可爱的风景,美人的笑容,甚至一举一颦均不亚于这个世上最美的景色。

裴小娘认真地掐指计算:“一个夫子教二十人,一万个夫子才教二十万人,若是要让天下的胡人都学会唐言,李郎得派出多少夫子啊?那得花多少钱雇这些夫子?他们还不一定愿意到胡人的地方去呢!”

李怀唐被逗得差点没笑倒在地上,将裴小娘搂入怀抱狠狠地亲上一口。

“啊?羞死了!”裴小娘惊呼,捂着烫的脸颊直怨嗔。

派夫子?扯淡!财富与商机自然会让胡人们对唐言趋之若鹜,不会唐言者自然被大唐文化边缘化。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强大的生产力和强悍的军事力之上。

替不知进取的大唐帝国完成这个宏伟目标的重任自然落在了李怀唐的身上,他要以宁远城为据点,将他的雄心壮志通过丝绸之路的复兴辐射到世界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