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王珙,抑或李隆基,还是许多将士,此刻心里多了几个疑问:仅有三百骑的李怀唐究竟是如何击败五千突厥人的?同样面对着五千敌骑,为何战果相差有如天壤之别?莫非待遇不同,他所遇到的都是土鸡瓦狗?

左贤王的试探性进攻退去,战斗暂时结束,羽林军的重步兵死伤过千,敌骑估计伤亡多一点,不过他们有一半是倒在冲锋的路途上,公允来说,如果不借助远程打击武器的帮助,恐怕羽林军已经奔溃。

“可惜我们没有带陌刀来!”

李隆基叹息,看样子有点懊悔的意思。

轻骑兵最大的克星是陌刀,京畿部队身材高大者少,陌刀只装备到胡人较多的安西军。问题不在装备,同样的条件,宁远铁骑可以创造一场完胜,绝不会让敌骑轻易撤退。论士气,作战意志与战斗技巧,羽林军相差太远。

看来,和平非军队的福音,军队不时需要战火磨砺,否则会被暖风熏成豆腐军。

小试锋芒之战结束,双方忙着调兵遣将,准备应对更强的暴风雨。

低沉的牛角号声中,大量的敌骑在集结。这一次,左贤王动真格了,**的表现令他欣喜若狂,弩箭并无预计中那般密集,意志寻常,战力平庸,战而胜之的把握很大。

左贤王非犹豫之辈,看准时机立刻砸出手中的大半筹码,颇有挥洒千金的豪气。

五千骑闹出的动静尚且令王珙之流的初哥惊慌失措,数万骑策动,声如奔雷,鬼神变色。

这一次,突厥人的意思很明显,全面攻击打算毕全功于一役,一举击溃**。

如果回到昨天,李隆基肯定会怒斥对手蚍蜉撼大树之举,但是,经过刚才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他那天然优胜的自大心理已荡然无存,甚至悄然被一股莫名的恐惧取而代之。

胡人太凶残野蛮了,能胜之吗?

对于红旗到底能扛多久这个命题,顾问李怀唐的回答是:陛下,快下令弩箭吧,全部一起放。

李隆基如梦初醒,挥挥手示意传令兵行事,说话会泄露他心中的恐慌。

**的弩阵还是很强大很恐怖的,比宁远铁骑所装备的弩箭更变态,单是床弩就有六百多架,一次可释放六千支弩箭。

六千支弩箭升空,从远处望去,如乌云盖顶,极其生动。从左贤王,梅录啜等人的瞠目结舌中可知效果非一般的震撼。

该死!汉人太狡猾了!

左贤王惊怒交加,为**之前的故意隐藏实力而愤怒,为**强大的远程打击能力而震惊。这一轮箭雨吞噬了至少上千名突厥勇士的生命。更多的惊怒接踵而来,伏远弩,臂张弩,步弓,相继表演,其密度均较第一次所展示的要密集,从中间突进的突厥骑兵死伤惨重。

“漂亮!”“杀光他们!”

站在高台上,李隆基为己方弩阵取得的战果感到兴奋,差点就手舞足蹈了。王珙更是激动,口出狂言,表示回去要搞个床弩大跃进,少说也弄个八千上万架玩玩。

喜悦随着进入短兵相接阶段而减弱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紧张与担忧。时间在消逝,忧心弥重。

相对于未曾经过战火考验的羽林军和大部份龙武军而言,突厥骑兵的战斗力太过强悍了,装备上的优势亦未能抵销这种差距。肉搏战下,**的伤亡远突厥人。

每一个眨眼,都有死亡。敌人的,己方的。

从尸体堆中被挖出来的孙贵又遇上了生死考验。作为新任队正,他率领被打残混编在一起的一百五十人站在重步兵阵第三排正中央。

仿佛是第一场战斗的翻版,第二场同样激烈残酷,仅一顿饭的功夫,最前排的重步兵完蛋了,第二排支撑的时间稍微长了点点,不过依旧未能逃过七零八落的局面。

孙贵奋勇顶上,他怕死,却更想死,父亲惨死的一幕无法淡出他的记忆,脑海里被复仇的**所占据。他手里的兵器换成了父亲使用的长矛,瞄准机会,长矛一送,刺穿一名被尸体绊个趔趄的骑士的身体。或许是死不甘心,敌骑死死抓住枪杆,孙贵无法抽回。旁边杀出一骑,挥舞着狼牙棒,一棒击退挡路的盾牌,借着反弹的力道扫向孙贵。

解脱了!

孙贵闭目,又想起母亲,还多了一个父亲。

什么也没生,除了奇迹。

依旧是一把长矛将敌骑刺倒。

父亲显灵?

非也。

救命者,田旭也。

田旭是田村府兵的唯一幸存者,他能活下来,简单归功于运气是有失公允的,在宁远铁骑里当雇佣军的一年时间里历练出来的能力与经验成了他活命的本钱。

因为皇帝不喜李怀唐,所以与宁远有关系牵连的田旭在军中受到了打压,即使战立功,也仅是队正副职。错有错着,田旭的不得志救了孙贵一命。

“靠着我,并肩作战!”

田旭的作战经验丰富,本能地指挥着孙贵,尽管违反级别高低原则。

孙贵撇掉长矛,捡起铁盾拔出横刀靠到了田旭身边。他不在乎尊卑,只为溅取更多的突厥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