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没有减弱的意思,继续肆虐大地。恶劣的气候下,依然有人无视艰险,毅然走出安全的城池挑战大自然的脾气。

已经两天两夜了,李怀唐以下两百余骑逆风赶路,第一次下马休整。风沙掩盖了地上的痕迹,阻碍了“白玉爪”的升空,欲寻皇帝大军唯有将错就错按图索骥。

看图仍看安禄山版。李怀唐手把纸图,舔着干裂的嘴唇,眯眼远眺。算算路程与时间,照理应该很快能追上李隆基的大军了。

“前方三十里是驼峰原,图标为水源地。”

漠南并非全是草场,其中有不少戈壁荒漠,驼峰原处于荒漠中,地表干旱沙土多,借着风势,尘土漫天,白日犹如黄昏,处处透着悲凉。

无论是草原,还是荒漠,依水源而行永远是不变的真理,如果一切正常,李隆基的主力应该会到驼峰原进行淡水补给。

“老兵”饿狼率先反应,迎着北风低呜。

有情况!

根据从前的经验,准确率高达八成。

“陛下,一定是陛下!”

乌知义紧张激动,急匆匆爬上马背。

相比之下,李怀唐要冷静得多,找到大军的行踪只是第一步,如何将他们救出才是最棘手的难题,仅凭他麾下的两百余骑,任务很“逆天”,需要奇迹,虽然他善于创造此物。

等等。李怀唐喊住乌知义。

斥候有收获。

抓到了两名突厥游骑,是警戒哨,隶属左贤王部。

拷问俘虏,所得消息惊人。

左贤王果然杀了个回马枪,在驼峰原将李隆基的中军团团包围。因为担心夜长梦多,突厥人不顾伤亡连夜进攻,血战激烈但无悬念,本来可在凌晨左右结束,王忠嗣部的折返给左贤王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以致于拖延到现在,不过,唐军的英勇奋战未能改变局势,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快,上将军,快去救陛下!”

皇帝的安危关乎到整个大唐的未来,关系到千万人的性命。乌知义心急如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李怀唐身上,仿佛他是万能之神,无所不能,只要一出马,前面被围的数万唐军即可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李怀唐不动声色,他还有一个疑问,安禄山在哪,在干什么?

带着疑问,他时而凝视地图,时而抬头观测风向,时而看向东边天际,最后神情凝重地审视部下,似乎在犹豫。很无奈,又得充当拯救角色,李隆基可以不救,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唐沉沦,一旦安禄山的阴谋得逞,大唐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军阀割据,生灵涂炭。至于救出皇帝又如何,他还没有下定决心,逼皇帝给承诺?挟天子以令诸侯?……人生十字路口上,一向果敢的他第一次犹豫未决。

亲兵们倒是没心没肺,个个神色兴奋信心十足,期待着上将军带他们去摘取又一个辉煌,就像从前那般,轻易而酣畅淋漓。

士气饱满,无须鼓舞,一声令下,齐刷刷上马。

壮哉!乌知义泪眼朦胧,感动不已。眼前这两百余人没有丝毫的义务冒险去相救,然而,他们去了,朝着龙潭虎穴毅然出击,无畏无惧,无悔无怨。

近了,近了,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来,空气中,隐隐回荡着金戈铁马与凄厉嚎叫。

乌知义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飞过去。咦?不对,咋跑偏了?前进的路线有点蹊跷,不是正北,而是西北。绕后攻击?

只猜对一半。答案揭晓,李怀唐选择从突厥人的侧翼,正西方起进攻。

北风呼号,扬尘滚滚,左贤王根本无法判断正西面来骑的身份与人数,只知道有很多。

不好!难道右贤王反悔?从西面杀来大队人马除了朔方军与右贤王部还能有谁?

左贤王惊疑不定,带着愤怒望向身边的阿史那氶庆。此君曾无数次向他保证过不必担心来自西面的力量,右贤王部将按计划袭击朔方军从而解除他的右翼威胁。

阿史那承庆的吃惊不比左贤王少,眼看唐军不支,猎物即将到手,谁知突然从西方杀出一股神秘力量。当惊慌的游骑带回消息时,他还断言不可能,直到亲眼所见,轰隆的马蹄声宛如一记耳光狠扫在他脸上,打得他瞠目结舌。

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突厥人包围圈的西线出现松动,绝望且苦苦支撑的唐军将士欢呼雷动,包括最高领导人李隆基。

“安思顺终于来了!”

兴奋驱赶走恐慌,激动取代了惶惶,血色覆盖了煞白,只一瞬间,李隆基的表情宛如枯树获得新生,焕出无限活力。

杀光突厥胡!

李隆基剑指苍穹,狠狠吐了口恶气。

然而,突厥人的慌乱只持续了一会,很快恢复稳定,唐军的挣扎形同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马上受到反扑压制。

原来,随着李怀唐的接近,作战经验丰富的突厥将领看出了端倪,吹号出报告,左贤王获悉来敌的实力顶多千人而已,马上调兵遣将应对。

在李怀唐冲锋的路途上,尸遍地横七竖八,血污横流,黄沙为之变色,那是围猎与突围的痕迹,记载着唐军苦苦抵抗的悲壮与惨烈。

奉命狙截的突厥人有数千骑,气势汹汹扑来。

转向!

充当救火角色的两百余骑忽然折向北。仿似经过精准计算,转弯半径恰到好处,队伍向北之时,与来敌的距离刚好三十步。

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