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申时,天色尚算早,沈拓便不再清源县多做停留,通知了团练副史郭恪,押解着胡泽义启程返回了泉州府。

胡泽义虽只是六品的奉议郎,但却是掌清源一县之民政的地方主官,别说陈子昂和崔耕,便是泉州府的冯刺史都是无权处置的。依照章程,是要先将胡泽义暂押回泉州府,然后由冯刺史起草奏折送往长安,向吏部禀报胡泽义此次所犯之错。再由吏部呈禀政事堂,由政事堂的宰相们审议定夺。

唐时,凡全国军政机要及五品以上官员的任免升降,都由政事堂的宰相班子进行决议。

胡泽义虽没到五品,却是一县县令,所以他此番的定罪,必须要由长安那边决议。

长安那边有了决议结果之后,再行通知泉州府。结果无论是任免升降还是刺配杀头,胡泽义都要押解进长安。

这就是主政官员与佐官的区别对待。

像陈子昂的清源县丞或崔耕的清源县尉,既够不上五品,亦非一地军政主官,若真的犯了罪,泉州刺史便能直接处置了。

沈拓让郭恪安排人将胡泽义押上了囚车,便率军开拔,在崔耕、陈子昂及县衙几名佐吏的相送下,浩浩荡荡出了清源县东门。

速度快些的话,他们能赶在天黑之前抵达莆田县。然后在莆田县小住一宿,赶在明天午饭时间前,折返回泉州府城。

至于此次捉拿的一众山匪,沈拓也只押走了独眼龙和矮脚虎两名主犯。而大水牛,因为崔耕之前允诺对方,给他留条活路的缘故,所以暂且还和其他山匪喽们关在清源南监里,由清源县衙审讯发落。

还有方铭,也一并关在南监里。

他在清源县城杀了人,就必须留在清源县衙审讯,然后清源县衙再将审讯后的结果传往泉州,再由泉州府送呈长安刑部报批。

清源县衙对于方铭这种杀人犯,只有审讯断案之权,是没有直接处置之权的。要杀要剐还是刺配三千里,那都必须由刑部那边做批示。

刑部那边有了批示之后,清源县衙才能根据刑部批示处置方铭。

不过崔耕相信,这厮上断头台不过早晚之事。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同理,胡泽义如今成了阶下囚,清源县自然也不能没了县令来处理日常民政。

所以,沈拓此番急着回泉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要尽快解决清源县没有县尊坐镇的局面。

普通政务,崔耕和陈子昂俩人,他相信都能解决好。可这么一直空悬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必须将此事禀报刺史冯朴,敦促他尽快跟长安吏部取得联系,让吏部重新筛选一名官员来补清源县令这个缺。

还是跟之前那个道理是一样的,凡全国军政机要和五品以上官员,都必须由政事堂的宰相班子来决议。由吏部提供候补县令的名单,而泉州府有就近举荐之权。

沈拓走了,崔耕和陈子昂也累够呛了,见着县衙没啥大事儿,彼此心照不宣地提前翘班,各自回了家。

一个是必须回家补觉,已经困得不行不行了。

一个是必须回家调养,已经拉肚子拉得虚弱不堪。

……

……

黄昏时分,丽景坊。

崔府。

崔耕补了一个时辰左右的觉后,便被房中人来人往走动的声音吵醒。原来是在他昏睡,茂伯去请来了城里有名的郎中替他把脉诊断,同时郎中开了一方滋补调养身子的药方。

等着他醒来时,郎中早已走了。小九儿也熬好了药,端到了他的床榻前。

他缓缓坐起,看着一直守在床榻边的茂伯、小九还有二娘这些家人,又想着这两天因为对付山匪而导致的精疲力竭,不由心中暗暗感慨,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就算为了他们,我崔二郎也得好好活着啊!

“公子,先喝汤药!”

小九儿用小勺舀汤正要凑到嘴边吹上一吹,却被崔耕一把将汤药接了过来,道:“我自己喝,哪有那么娇气啊?”

咕咚咕咚几大口,汤药便喝得只剩药渣子。

小九儿接回空碗,道:“张郎中说了,公子现在虚得很,这剂汤药恰好是调养身子的,只要一日三帖按时服上半个月,身体就会慢慢调养过来!小的先去给公子准备临睡前的那帖药汤。”

说罢,小九儿便出了崔耕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