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丰隆银号。

崔耕已经在楼下店堂干坐了快一下午,看着外头斜阳西照,太阳都快落山了,不由暗里嘀咕,郭恪这小子上楼都快一个多时辰了,咋还没下来?不就跟聚丰隆银号借五千贯钱嘛,曹月婵这小娘皮不会是逮着郭恪是头羊牯,往死里宰吧?

握草!这可使不得!

郭恪好歹是新上任的折冲都尉,手握莆田清源两地的兵权,可不是什么小角色。这婆娘不能玩火吧?

崔耕一想及此,越想越有可能,曹月婵谈买卖时的手段,他太了解了。难得逮着郭恪这种大客户,那还不当羊牯宰?尤其是郭恪现在正是急用银子的时候,她还不来刀狠的?利息怕是高到没边儿了……

“不行,差不多有点赚头就得了。不然,别说惹怒了郭恪,不知道这高冷逼会干出什么事儿来,便是他身后神秘的背景,都不是老子和曹家惹不起的。”

崔耕狠狠拍了一下大腿,急忙忙地便上了楼,打算终止曹月婵和郭恪的借贷商谈。

可刚上了楼梯,便见着一脸喜庆的郭恪,在曹月婵的陪送下阔步昂胸下了楼,路过崔耕身边时,更是掩不住兴奋地拍着崔耕的肩膀,赞道:“崔长史,你给本都尉介绍了一家好银号啊!不错,这聚丰隆银号买卖阔气,曹小姐做人更是大气!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

见鬼了!

崔耕眨巴了两下眼睛,担心自己看错了,听错了。

可没错啊,郭恪笑得已经满脸出褶子了,还不吝溢美之词地夸赞聚丰隆和曹月婵啊,这哪里有被坑了的痕迹啊?

莫非自己想多了,太腹黑了?还是说,曹月婵的忽悠之术已经臻入化境了?

他耐着心中的疑惑,低声问道:“都尉大人,事儿都办妥了?”

“妥了,妥妥的了!”

郭恪回了一声,便扭头看着盈盈笑意地站在楼梯口的曹月婵,拱手道:“那就有劳曹小姐了,不知这银子需要几日方能筹备好?”

曹月婵抿嘴一笑,道:“些许银子哪里还需要几日?明日一早,小女子便会派人将银子押送至折冲都尉府,由都尉大人亲自签收!”

郭恪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诧异道:“这么快?”

曹月婵抱以浅笑,微微颔首。

“厉害,难怪曹小姐敢以一介女流之身,经营这么一家如此实力雄厚的银号!”

郭恪由衷地竖起拇指称赞了一番,后看了一下外头的天色,邀请道:“听说清源最有名的食肆便是醉仙楼。眼瞅着也该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不如就由郭某做东在醉仙楼设上一席宴,请曹小姐……”

“哎呀,今天不行呢!”

不得郭恪说完,曹月婵便抢先说道:“今日已经有约,不如改日由小女子做东,请上郭都尉一回?当是为都尉大人荣升贺上一番。”

“唔,既然曹小姐有约在先,那就下回吧!”

说着,便转身告辞道:“那本都尉就先回府了,明日一早本都尉自会在都尉府亲自签收银子。”

曹月婵嗯了一声,盈盈欠身道了个万福,道:“郭都尉慢走,明日一早,银子准时送达!”

郭恪说走便走,连跟崔耕打声招呼都没打,便抬脚出了聚丰隆银号。

“我擦,过河拆桥啊?问老子一句‘要不要一起走’,会死啊?”崔耕郁闷地冲郭恪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好吧,崔长史大人又被高冷郭给无视了,自觉再次受了侮辱。

旁边的曹月婵抿嘴一笑,嗔道:“你这都从七品的都尉府长史了,怎得说话还跟街头泼皮混混似的哩?”

“你管我?老子乐意!”

崔耕不爽地哼唧了一嘴,又问:“买卖谈妥了?”

曹月婵唔了一声,翻了翻白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刚才她和郭恪的谈话,崔耕又不是没听见。

崔耕不以为意,又问:“借了多少给他?”

曹月婵伸出纤细的小手,用两根葱白细嫩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崔耕嘁了一声,不屑道:“才两千贯就把他高兴成那样儿了?瞧那点出息!”

“不,是两万贯!”

曹月婵一言石破天惊,吓得崔耕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大变,顿呼:“曹月婵,你疯了?你借那么多给他干毛?两万贯啊,不是两千贯,你是要把咱们聚丰隆这点家底给掏干净给他啊?这两万贯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储户存到咱们银号的,万一这郭恪赖账,你…你这败家娘们!”

“咱们之前有言在先,银号诸事之经营权,皆由本姑娘定夺,你忘了?”曹月婵淡淡地看了一眼崔耕,对他的惊慌色变和口无遮拦压根儿就不予理睬。

崔耕稍稍缓过神来,硬着头皮说道:“是,我之前是应承过你,不干涉你的经营。但你也不能将这么多的银子借给他啊,我的大小姐,这可是两万贯啊!而且他就要五千贯,你借他两万贯搞毛啊?钱多烧得慌啊?”

曹月婵站着有些腿酸,便走到堂中坐在了椅子上,缓缓说道:“我自有我的道理,反正银号也有我曹家的份子在,我还能拿咱们聚丰隆这点家当玩不成?”

崔耕顿了顿,问道:“我明白了,他肯定是许了你重利,你才想狠狠宰他一笔,索性再多借他一万五千贯,是不是?”

曹月婵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此番聚丰隆银号拆借给折冲都尉府两万贯,为期一年,至于利钱,分文不收!”

“我了个去,一文钱的利息都不要???”

崔耕猛地走上前去,急得将手探在曹月婵的额头上,面色古怪地说道:“这脑袋也没烧啊,咋会干出这种蠢……”

“啪!”

曹月婵轻挥柔荑将崔耕的狼爪打掉,羞怒地嗔道:“别动手动脚的,小心本姑娘跺了你的狗爪!”

“呃,一时情急,嘿嘿,一时情急。”

崔耕下意识地将手凑到鼻子边儿嗅了一口,这小娘皮脸上的胭脂水粉味儿还真挺香。

不过再香,也抵不了此时心中的肉疼!

两万贯啊,聚丰隆银号开到现在,也才揽储了两万来贯,而且还是要付利息的。

曹月婵倒好,直接将两万贯白借给了郭恪,还他娘的一文钱利息都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