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妓~院与后世有很大的不同,首先是有官妓和私妓之分。

官妓受官府供养,每月拿固定的薪水和禄米。官员招官妓,只要有正当理由,根本不用花银子。通常用得最多的理由就是以官府的名义来招待客人。

至于私妓,妓~院的规模都不大。

包括长安的平康巷,一般一个妓~院也就是一个老~鸨和四五个妓~女。所有妓~院都没啥招牌,就是以老~鸨的名字命名。

杨四娘家有妓~女八名,当红妓子三个,就在扬州的私妓馆中独占鳌头了。

虽然扬州有扬州刺史衙门,有扬州大都督府,但江都县衙毕竟是妓~院的正管,所以崔耕一行人到了杨四娘家的馆子里,还是受到了比较热情的招待。

“假母”杨四娘一声招呼,辛六娘和虞妙儿就出接客了。

现在问题来了,崔耕一行将近二十人,就俩妓子,这到底该陪谁呢?

难道崔耕这个正主儿左拥右抱,其他人都干看着流口水?

其实不然,这等高等妓子虽然也陪宿,但主要不是凭借美色侍人,而是靠……才华。

唐人聚会,不管是文人雅集,还是粗人豪饮,必然要行酒令,所差者无非是文酒令还是武酒令。

高等妓子的作用就是做“席纠”。

由她们判定,谁赢了谁输了,谁该罚酒了,该罚多少。

要诙谐风趣有理有据,让人乖乖认罚,丝毫不以为忤;要言辞雅驯才思敏捷,气氛热烈,每个人都不觉得被冷落。这才是高等妓子的本职工作。

正所谓“巧制新章拍拍新,金巡举助精神。时时欲得横波眄,又怕回筹错指人”。

然而,这世上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子太少了。名妓首重才华,那美貌一般就……差了点。

所以,见了辛六娘和虞妙儿的真容之后,宋根海等这帮没啥内涵的土包子皆不由得大失所望。

崔耕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真的也是外貌协会的。尼玛的,妹纸长得不好看,再有才华,他也真心提不起兴致。

行了几个酒令之后,宋根海借机发起了酒疯,大呼小叫道:“赶紧把薛盼盼找来,陪我家大人喝酒!怎么?她能陪孟神爽,就不能陪我家大人?去告诉杨四娘,你家这馆子归江都县衙直管,你还想不想开了?”

“对,叫薛盼盼出来!”雍光等人也跟着起哄。

辛六娘和虞妙儿的脸上都不大好看,只好把杨四娘请了来。

杨四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先是看了宋根海一眼,复又对崔耕微微一福,道:“崔县令,实在不巧,我家盼盼偶感风寒,见不得外客。要不然,您改日再来?”

崔耕却没有理会她,而是抄起桌前酒盏,自顾浅酌了一口。

心领神会的第一狗腿子宋根海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好你个不识抬举的老~鸨子,赛脸是吧?那孟神爽来了,是不是你也要叫他改日再来。恐怕不是薛盼盼偶感风寒,而是不想来见我家大人吧?”

嘭!

宋根海话音落罢,崔耕也猛地将酒杯重重落于桌上。

杨四娘混这种风雨场所,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揣摩金主的心思,他也感觉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已是江都县父母的崔大人,已经非常非常不爽了!

她吓得心中一个趔趄,呐呐道:“小妇人冤呐,盼盼如今仗了孟神爽的势,完全不把奴家放在眼里。还请崔县令高抬贵手,莫要难为奴家这个苦命人了。”

说着话,她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少他娘的扮可怜,俺老宋不吃你这套!”宋根海撸起袖子,浑然一副泼皮赖汉的架势,“信不信老子拆了你这……”

“咳咳,好了!”

崔大县令挥挥手制止了宋根海,冲杨四娘道:“算了,没你事儿了,退下吧。”

“谢崔县令。”杨四娘如蒙大赦,转身离去。

“大人,怎么就放她离……”宋根海话未说完,就被姚度轻轻拽了拽胳膊。

被一个妓子折了面子,接下来尽管辛六娘妙语如珠,众人都提不起什么玩兴。

雍光刚刚站队崔耕,今晚又是他张罗来杨四娘这儿喝花酒的,第一个差事就办砸了,自然深感脸上无光,道:“大人,你等着,雍某想想办法。”

“有了,大人,您等着!”

说完,雍光起身,跑出了杨四娘家。

功夫不大,街上就传来了雍光的大吼声,“李涯,你给老子出来!老子找你有急事!”

李涯?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崔耕顿时想起,雍光白天说过这个名字,貌似他那个不争气的女婿就叫李涯。

“扑哧~~”

“哈哈哈……”

忽地,县衙主簿夏荣和江都县的那帮佐吏门,纷纷笑出声来。

崔耕不解,看向身边的主簿夏荣,问道:“夏主簿笑什么?这雍县尉的女婿有啥可笑的?”

夏荣轻摇羽扇,悲天悯人道:“唉,这得从这对翁婿的前世说起……”

“打住!怎么还扯到前世今世这种鬼神之说了?”

崔耕抬了抬手,道:“夏大人身为一县主簿,张嘴闭嘴扯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本县着实不喜。”

“哈,县尊大人恕罪,一时口误,海涵海涵!要说这雍县尉与他的女婿李涯,委实是对欢喜冤家!话说……”

随即,夏荣便将雍家翁婿二人的妙事儿娓娓道了出来。

雍光这辈子,有两件事引为此生憾事!

头一件,就是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

第二件,就是不识字儿,是个睁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