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熟双鱼鲜,豆沙甘松米饵圆。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婢子斗争君莫闻,猫犬触秽君莫嗔。送君醉饱登天门,勺长勺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

一首《祭灶词》,将小年夜的景象描绘的淋漓尽致。

不过在大周延载元年的腊月二十三,定州安平县,是注定不会出现如此太平和乐的景象了。

从腊月十五开始,就不断有各色人物,从其他州府赶到了安平县。

结果县城中的客栈、旅店通通爆满,连寺院道观都是人满为患。

过了腊月二十,那就更不得了了。成群结队的百姓,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都冲安平县涌来。

安平县衙上下,更是如临大敌,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安平县令林桐生整日坐立不安,这尼玛都说明年要有蝗灾,咋这蝗灾还没起,就饥民遍地了呢?若是有人登高一呼,我林大老爷的命还保得住吗!

于是乎,他赶紧派人快马加鞭,往定州刺史孙彦高处送信,要求借府兵弹压地面。

可孙彦高的回信就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就一句简简单单地交代:定州府衙不仅不会派一兵一卒过来镇压,还要求安平县令林桐生将这些饥民保护好了,不能让他们出一点意外。

林桐生看着孙彦高的这封简短一句话的回信,愣是半天揣摩不出孙大刺史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他身边一个叫杨进的幕僚,为林桐生解除了疑惑。

杨进拿着孙彦高的那封信笺,分析道:“东翁,您可看仔细了,孙刺史这封回信上写的清清楚楚,他不是要求你保护百姓,而是‘保护’饥民呐。有咱们这百十衙役,足够矣!”

保护饥民?

林桐生立马就想到了安平县地界儿上,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能招惹来这成千上万的饥民?

答案简直呼之欲出了博陵崔氏!

林桐生也不是官场雏鸟,从孙彦高给他回这封信的内容来看,再想到博陵崔氏招惹来的这成千上万的饥民,他很快便猜出,这尼玛原来是孙刺史和博陵崔氏之间的博弈啊!

瞬间念头通达,他赶紧招来安平县尉,让他将县衙的衙役们统统撒出去,防止博陵崔氏和饥民们起了冲突。

好在双方都颇为克制,博陵崔氏只是不准饥民们靠近黄城村,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举动。

那些饥民们似乎也是有组织的,虽然免不了偷鸡摸狗之事,但基本上食宿自理,没发生什么恶性案件。

这倒是让林桐生这个安平县令,足足松下了一口大气!

若成千上万的饥民真的在安平县闹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甚至会因此丢了乌纱帽,不怪林桐生如临大敌,如此小心谨慎了。

眨眼间,腊月二十三到了。

……

“毁鸡坊,有饭吃!”

“毁鸡坊,有钱花!”

“毁鸡坊,好过年!”

“毁鸡坊,过好年!“

阵阵叫喊声中,成千上万的饥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齐唰唰地向着黄城村方向开去。

虽然没有矮胖子在东亭庄鼓动的时候说的十数万人,但杂七杂八加起来,一万之众总是有的。

这些人的眼中,有疯狂、有执拗、有悲愤,更有着贪婪!

他们步步逼近黄城村,步步靠近博陵崔氏!

很快,便只是咫尺之遥了!

博陵崔氏的人严正以待,警戒在黄城村外的二里地处,防止饥民真的冲击黄城村,毁了他们精心置办的养鸡大场。

但安平县的衙役们早已得到县令林桐生的授意,多少有些偏帮这些来闹事的饥民,让博陵崔氏的子弟很是被动。

很快,博陵崔氏的人便开始步步后退,退守到了黄城村。

吱扭扭~~

博陵崔氏的人全部撤回黄城村中。吊桥就第一时间吊起,城门关闭。

城墙上的崔氏私兵们逡巡左右,弓上弦刀出鞘,完全是一片临敌之势。

城外的饥民们见此状况,愈发愤怒了。

他们不断高喊着口号,甚至在鬼祟之辈的提前安排下,他们运来了云梯,攻城车……

准备强行攻破黄城村!

形势危如累卵!

……

此时,黄城村外。

在群潮汹涌的饥民队伍身后不远处。

有人临时搭建了一座简陋的台子,台子四周有几十名彪形大汉的护卫,台上正有人在饮酒做乐。

左边饮酒那人,松松垮垮地坐在蒲团上,大约五十来岁,穿绸裹缎,面目清癯,五捋长髯随风飘洒,看起来真似一个富贵闲人。

正是定州刺史孙彦高!

右边那位,则是他的狗头军师,定州录事参军范光烈。

孙彦高将杯盏轻轻放下,轻咳一声,问道:“范参军啊,你再仔细想想,这次行动还有什么纰漏的地方没有?能不能毁掉崔二郎的养鸡大场,就在今日一举了!”

范光烈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略略一打趣道:“怎么?刺史大人早前不是说,在养鸡除蝗的立场上,您跟崔二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么?今天终于舍得跟他划清界限,毁掉他的养鸡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