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阎知微被崔耕当场这么甩脸子,面色顿时大窘,道:“和亲副使之职,乃朝廷公议,陛下亲封。岂是你不想干就不想干,说不去就不去的?你置我大周朝廷于何地?置陛下于何地?”

“陛下?朝廷?”崔耕冷哼道:“陛下和朝廷是让崔某人当和亲副使的,而不是给突厥人当哈巴狗的!某挂冠而去,不是因为陛下,不是因为大周朝廷,而是你阉知微!因为”

他顿了顿,他高声道:“吾虽出身粗鄙,却也知晓大丈夫生于世,应顶天立地,既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更不能拳拳事乡里小人邪!”

这话乃是引用,出自晋朝陶渊明之口。

阉知微明白,以如今崔耕“崔飞将”现在在诗坛的地位,今天要是真被自己欺侮得拂袖离去,那这个“乡里小人”的名号,自己就算是背定了。

当即,他大怒道:“崔二郎,你给本将军说清楚,到底谁是乡里小人?”

“谁是小人?”

崔耕故作惊诧地上下打量了阎知微一眼,悠悠念道:“朱前疑着绿,逯仁杰着朱。阎知微骑马,马吉甫骑驴。将名作姓李千里,将姓作名吴栖梧。左台胡御史,右台御史胡……阎大将军,谁是小人,还用下官说得再清楚些吗?”

“哈哈哈~~”

听了这话,不少官员会意的大笑起来,当中就属阎知微的老对头,通事舍人左卫郎将田归道笑得最是大声和肆无忌惮

崔耕念得这几句话可是有出处的,正是朝廷几年前的一个官场典故。

据说又一日,武则天问礼部郎中张元一,张爱卿啊,整日呆在宫里闷得很,在外面有什么好笑之事吗?

礼部郎中张元一就以崔耕刚才念得那段话作答。因为这番对答机智幽默,针砭时弊,很快就在大周官场流传开来。

其中“阎知微骑马”一句,乃是一语双关。意思是说,阎知微其人既名为“微”,又身材矮小,却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不伦不类。

既然阉知微是众所周知的“矮小之人”了,崔耕偷换一下概念,称他为“小人”,又有何不可?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

阉知微一直以身材为憾,当面被崔耕当面揭了这个一个大“短”,顿时气的脸都绿了。

不过,他心思阴毒,并没有继续和崔耕死磕斗嘴,因为他据他所知崔二郎能言善辩出了名的,于是他看向了武懿宗,道:“王爷,看来崔长史是看不起咱们这身材矮小之人啊,委实是欺人太甚啊!”

阎知微想得挺好,武懿宗那身材还不如自己呢,受了这番挑拨,还不得和崔耕死磕啊?

谁知人武懿宗压根儿就不买他的账。

只见武懿宗白眼一翻,沙哑着嗓子道:“去尼玛的吧!人家崔长史说的是你阉知微,关本王什么事?”

随后,又来到崔耕的近前,滋着满口的大黄牙,道:“崔长史好志气,这做人嘛。就该不为五斗米而折腰,本王支持你!气死阎知微这个驴日的!”

紧接着,武延秀也走上前来,抚掌称好道:“崔长史果真是我大周血性男儿,本王看好你!”

刚才笑得肆无忌惮的田归道也走上前来,也微微颔首道:“崔长史说得好,伺候突厥人这差事,咱们中原人是真干不来!想当初本官出使突厥时,见了了他们那个前任可汗骨咄禄,也就微微一躬身,磕头这种事儿留给软骨头干吧!”

崔耕竖起了大拇哥,赞道:“田舍人,真汉子!”

“你……你们……”

阎知微彻底傻眼了,很显然,这些人都是跟崔耕一伙的!但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愿意力挺崔耕,这不明摆着的么?田归道是反对和亲的,武懿宗是不愿意担这份差事跑突厥去的,而作为突厥人倒插门女婿的武延秀,压根儿就是不想去和亲的。

这些人里,只有自己是主张和亲的,无形中自己已经成为这些人的公敌了。

但他心里很清楚,人家突厥人说得很明白,这次和亲要想成功,必须得定州长史崔耕做副使。

崔耕撂了挑子,和亲的事儿完蛋了,那三位是乐见其成啊。

唯一坑苦了的,就是自己这个主和派。最关键的是,他们兴许还会倒打一耙,把责任完全推到自己的身上!

这尼玛可怎么办?

唉,形势比人强,事到如今,也只能牙掉了和血吞了!

想到这里,他这个堂堂的三品豹韬卫大将军,居然满脸堆笑道:“崔长史,崔长史诶,本官就是开个玩笑嘛,你怎么还当真了呢?我一直以为,咱们出使突厥,虽为和亲,但也不能堕了我大周的威风,崔长史和本将军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哦?是吗?”崔耕继续揶揄道:“那您刚才还说什么话糙理不糙?”

“我……这……我那是……本官是在讽刺范光烈的!不信的话,你且看!”

嘭!

说着话,阎知微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范光烈的后膝盖上。

哎呦~~

范光烈立足不稳,跌倒在地,抱着膝盖连声呼疼。

这还没完呢,阎知微痛骂起来:“食我大周的俸禄,却对突厥卑躬屈膝,简直是吃里扒外的典范,本官怎么可能跟你这小人为伍?范光烈,你的膝盖骨软,本将军的膝盖骨可硬着呢!”

在场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