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人?”

人们扭头望去,却见一个三十余岁,相貌清癯的中年人,昂首而立,举目望天,似乎对崔耕和张九龄非常不屑,

李林甫马上就大怒道;“杜暹?是你!论起对对子来,你那两下子还不如我呢,也敢在崔考功大言不惭,真是班门弄斧!”

杜暹朗声道:“不错,杜某人的确没什么急智,对对子的本事稀松平常。但是,那又如何?对联写得好,能富国强兵吗?对联写的好,能明察秋毫吗?吾胸中自有治国安邦之策,却是看不起这些投机取巧的佞幸之人。”

哎呦呵!

要是一般的贡士说出这种狂傲之言,以崔耕现在“知贡举”的身份,还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至少不会当面争执。

但是,杜暹不同,此人也是唐玄宗年间的一个宰相。

后世的司马光曾经评价道:“上即位以来,所用之相,姚崇尚通,宋尚法,张嘉贞尚吏,张说尚文,李元、杜暹尚俭,韩休、张九龄尚直,各其所长也。”

人家别人的才干都挺好,什么“通达”啊,“尚法家之术”啊,”“耿直”啊,“重视文学”啊,等等。但是,到了杜暹这……这个“尚俭”是什么东东?你杜暹身为国家宰相,再勤俭,能勤俭得过乞丐?这点“长处”当宰相,可以说完全不称职啊?!

甚至,编《后唐书》的刘,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常以公(杜暹)清勤俭为己任,时亦矫情为之。”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才能不足用品德补,甚为“矫情”的伪君子。

对于这种人,崔耕可不想惯着他!

当即,他豁然起身,绕着杜暹转了几圈,道:“俗话说,英雄所见略同。没想到啊,在这还有个跟本官看法想同之人。嗯,你说得没错,这对联写的好,并不一定就是朝廷栋梁。不过……”

“怎样?”

“这话本官能说,你却不能说。”

“为什么?”

崔耕侃侃而谈,道:“这样吧,本官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话说有一只狐狸,经过一个葡萄架,见葡萄色泽紫红,又多又大,顿时饥~渴难耐,跳将起来。可是,那葡萄架太高了,狐狸跳了几次,都没够着。于是乎,它气呼呼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碎碎念道:我敢肯定,这葡萄是酸的。”

哈哈哈~~

这个寓言只是富有哲理,称不上多么好笑。但是,李林甫马上就大笑出声为崔耕捧场,道:“老师说得好,你杜暹若是有老师或者张九龄那样的文才,还可以看不起对联之能。但以你现在的身份说这话,无非是一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的蠢狐狸罢了!”

“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得不对?你杜暹要是觉得自己本事大,大可以考进士科啊?为何要考明经科?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其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说得对不对啊,老明经杜暹……”

顿了顿,李林甫又猛地一拍脑袋,道:“不对,我说得当然不对了。可怜你杜暹今年三十二岁,却连明经科都没通过,哈哈,真是太废物了!”

打人不打脸,接任不揭短。李林甫这话,无疑既是打脸,又是赤~裸裸的揭短!

杜暹直气得满脸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着牙道:“在下刚才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文才的确一般。但是,崔考功莫非以为,文才一般之人,就无议政之权吗?这也忒强词夺理!什么吃不到葡萄的狐狸?依我看,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那本官就在这里,用小人之心,好好度一下你杜暹!”

崔耕冲着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儿,道:“其实杜暹对科举取士的弊端,看得并不算错。但是,陛下英明神武,朝中大臣饱读诗书,难道看不透这一点?那为什么,朝廷喜欢以文才取士,却不是纯以策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