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强挪释迦牟尼等身像,也不单单是为了出气。不管怎么说,他到吐蕃来,想做出点成绩,总要拉一派打一派的。

先前,和尚们要求崔耕为了他们怼王太后,崔耕当然是敬谢不敏。无它,这事儿崔耕不占理,很容易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但是现在,崔耕为文成公主出头,这就占了“大义”,在这其中顺手帮和尚们的忙,那就完全没问题了。毕竟,佛教在吐蕃盛传三百多年,还是很有些潜势力的。

一路之上,悟缘和尚简单介绍了下小昭寺、大昭寺以及苯教之间的关系。

原来,吐蕃和尚共分为两派,一派来自泥婆罗,以大昭寺的和尚为领袖。三百年前,吐蕃的佛教,就是从泥婆罗传来的。自从泥婆罗尺尊公主为松赞干布的“觉蒙”(王后)之后,势力越见庞大。

另外一派,就是来自大唐,以追随文成公主来到吐蕃的小昭寺僧人为种子,逐渐开枝散叶。

这两派和尚虽然同属佛教,但教义有很大的不同,更兼“同行是冤家”,很有些势同水火。

泥婆罗这一派有个先天的优势,那就是泥婆罗乃是吐蕃的属国,吐蕃贵人对其比较放心。大唐实力还在吐蕃之上,吐蕃上层就对小昭寺的和尚比较忌惮了。

如今,小昭寺一派,在吐蕃高层几乎没什么影响,但在下层百姓中还是有一定威望。

那么,苯教呢?总的来说,苯教先天不足,一直走的是下坡路,对比佛教大大不如。

但是,吐蕃太后没庐氏赤玛类,是信奉苯教的,这才有了苯教僧人侵占据小昭寺之举。大昭寺的和尚们,对此乐见其成,甚至暗中提供帮助,小昭寺的和尚们恨得牙根都痒痒。

要不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们也不至于要求助崔耕。毕竟,这一借助了大周的力量,纵然得意于一时,也难免被吐蕃秋后算账。

……

……

不到半个时辰,崔耕等人就到了小昭寺门前。却见四五十名苯教教徒,已经在寺庙外摆开了阵势。

为首一人,看年纪在四十上下,身着红袍,头戴白色心形尖帽,中等身材,面色发红,朗声道:“对面可是大周来的崔相么?”

崔耕临来吐蕃之前,也做了些功课。他明白,这种白帽子叫嘎木则杰,非苯教高层不能佩戴,当即翻身下马,沉声道:“敢问大师贵姓高名?”

那人的汉语极为流利,道:“吾名德吉央宗,受卓葛云意大师之命,主持小昭寺。不知崔相带大军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崔耕道:“原来是德吉大师。本官准备将小昭寺内文成公主带来的释迦牟尼等身像,换到大昭寺,还请大师成全。”

德吉央宗摇头道:“崔相此言大大不妥,既然太后将小昭寺赐予我苯教,就是连同释迦牟尼等身像一并赐予。到底如何处置此像,乃我苯教的事,崔相不应干涉。”

崔耕眉毛一挑,不悦道:“释迦牟尼乃佛家大德,贵教保有此像,貌似不妥吧?”

那暗含的意思,大小释迦牟尼像在哪摆放,乃是佛教内部之争,关你们苯教屁事!

然而,德吉央宗指着小昭寺墙壁上的壁画,满不在乎地道:“崔相请看,这壁画上的神灵,实乃出自我苯教,那些和尚们还不是安安稳稳地霸占了小昭寺几十年?既然如此,我苯教保留释迦牟尼佛像,也没什么不妥的。”

“那怎么能一样?”悟缘怒道:“小昭寺乃初代赞普下令所建,上塑苯教神像,也是赞普的意思。我等僧人纵然不愿,又岂敢挑三拣四?”

德吉央宗耸了耸肩,针锋相对道:“这释迦牟尼像,也是太后所赐,我们苯教,纵然不愿,也是不敢挑三拣四啊!”

这就是完全强词夺理了,松赞干布让大唐来的和尚们住小昭寺,他们敢不住?但文成公主带来的十二岁释迦牟尼等身像,苯教要是给了和尚们,太后能说什么?总不能要求苯教供奉佛像吧?她到底是哪头的啊?

不用问,这是苯教和大昭寺的和尚们达成了共识,要为难小昭寺的和尚,不给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