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挺有意思的。”

有一吐蕃老者从角门内走了出来,此人拄着一根乌黑发亮的龙头拐杖,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尖嘴猴腮,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老马猴。

他冲着崔耕微微一躬身,道:“某就是岛彭工,崔相,你是怎么知道,老夫就在附近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崔耕指着被崔秀芳逼住的那个人,道:“他见了我们,连问我们是谁都不问,挥拳变打。这么没脑子的人,能被你用来看家护院?好,就算他没脑子,他手下的人,也全都没脑子?好么,头领受伤了,没一个人保护,反而迫不急待地先找我们的麻烦,这做派简直是连街头的小混混都不如。不用问,他们是你派来……羞辱本官的。”

崔耕用的这个词儿,既不是“下马威”,也不是“试探”,而是“羞辱”。

道理很简单,崔耕是大周宰相,文官一名。带着随从来吐蕃,目的是吊唁吐蕃赞普,而不是打仗。所以,按说这一行人的武力应该没多高,试探他毫无意义。

这伙子人的根本目的,就是找茬把崔耕打一顿,再谎称不认识他。崔耕能怎么应对?计较吧,显得心胸狭窄。不计较吧,颜面尽失。

岛彭工也不辩解,眉毛一挑,道:“行,崔相见微知著,是个人物,老夫之前还是小看你了。”

顿了顿,又摆了摆手,道:“你这就把人放了,咱们入内叙话吧!”

“你…”崔耕怒道:“难不成,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岛彭工满不在乎地道:“不算了还能怎么办?你们周人对我们吐蕃,一向是胜少败多,甚至不得不献出文成公主求和亲。这么多屈辱的事儿都生受了,还在乎这一桩马?”

“哦?是吗?”崔耕针锋相对,道:“屈辱?那本官就奇怪了,为什么我中原天子那么屈辱,被你们吐蕃承认为皇帝。而你们吐蕃那么荣耀,却被封为西河郡王啊?”

“你……”岛彭工怒道:“那不过是我吐蕃敷衍你们中原而已!”

“敷衍啊!”崔耕笑吟吟地道:“行,算你有理。那请问,什么情况下,才需要敷衍呢?比如说,岛彭工你什么情况下,会认我当干爹?别激动,本官不需要诚心正意,你敷衍我就成。”

“你……”岛彭工直气得山羊胡乱颤,却一句反驳之词都说不出来。

崔耕知道自己和这老东西断难善了,继续道:“本官怎么了?告诉你,论钦陵在的时候,本官还真敬吐蕃几分。不过现在么,你们吐蕃屡败屡战,我真不知哪还有骄傲的本钱?”

“崔相,仲巴纵然有失礼之处,你这话就有些过了”

正在这时,角门处又有一个声音响起,紧跟着有一身材修长,相貌儒雅的人,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吐蕃的车骑长迟扎陆贡,他一边劝岛彭工善待客人,一边劝崔耕要以和为贵。有了他打圆场,气氛很快就缓和下来。

在这言谈话语间,崔耕还得知了岛彭工如此狂妄的一个理由:仲巴虽然被译做礼部尚书,但实权却比大周的礼部尚书大得多。

这原因就在于,吐蕃人对宗教特别虔诚,而“仲巴”就负责对宗教的管理。

岛彭工为仲巴多年,在各教门内安插了不少密探,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一手软一手硬,对三教掌控极严。

想当初,赤都松赞除去论钦陵,论军事能力当然是论钦陵厉害。论钦陵之所以落败,主要原因就在于吐蕃士兵们相信赞普的神圣性,未战先溃。这其中,岛彭工着实出力不小。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老头颇有些谜之自信赞普全靠了我的号召,打败了论钦陵,所以,我是吐蕃扶危定难的功臣,吐蕃朝廷都得听我的。

另外,论钦陵打不过老夫,你们汉人打不过论钦陵,所以,你们汉人打不过老夫。

崔耕总不能在吐蕃人的地盘上,宣称论钦陵不是叛逆,但一脸的不以为然却是毫不遮掩。

好不容易,在迟扎陆贡劝说下,崔耕和岛彭工各自收敛,一起来到了客厅之内。

喝了一碗酥油茶后,岛彭工看了迟扎陆贡一眼,道:“老夫今天请崔相来,主要是通知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