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四往四下里看了一眼,低声道:“二郎兄弟,咱们是自己人,在这里我有啥说啥,但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出去了我可不认。”

“四郎大兄放心,小弟理会得。”

刘老四直言道:“陛下年事已高,越来越懒政,却又不相信太子殿下,所以,如今的朝政大都操于二张之手,连宰相想见她一面儿都不容易。”

“然后呢?”

“然后,这二张权倾朝野,就有了不臣之心。他们知道对太子殿下直接打压,难免引起太子的警觉,就把主意打到了李重福殿下的身上,指责他在扬州私铸铜钱。”

崔耕心中一动,道:“到底有没有这事儿?”

刘老四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太子殿下要笼络大臣,光凭那点儿俸禄怎么成?唐昌郡王岂能不为父分忧?”

那就是确有其事呗。

崔耕轻“唔”了一声,道:“那张昌宗有什么证据没有?”

“为了搜集证据,他派出了心腹,御史中丞胡元礼,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胡元礼这个人,二郎你听说过没有?”

崔耕倒是听说过这位胡御史的几件事。

他在任司刑卿时,性情极为残忍刻薄,不讲情面。当时李日知任司刑丞,每次审查案子,都从宽处理,因而被胡元礼屡屡驳回。而李日知也始终不改判。

有一天,李日知曾免除一个囚犯的死刑,胡元礼不同意,判该杀。案子在两人之间往来复去,双方坚持再三,胡元礼大怒,命人给李日知递话说:“我只要不离开司刑青的职司,此犯就没有活路!”

李日知也命人针锋相对地回话说:“只要我不被面职,此犯就不会判死刑!”

最后,二人将两份判决书一起上报武则天,李日知胜利了,那名囚犯被判流刑。

后来,胡元礼又转到肃政台任职,还是那副残忍刻薄的性子,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百姓恨之入骨。

有一次在宣仁门外,胡元礼被仇人推进泥坑中,幸得禁卫军的救助,才幸免于难。

武则天下令杖罚那个胡元礼的仇人一百,而肃政台也向胡元礼罚款五千,因为他败坏了御史台的声誉。

从这件事儿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位胡御史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了。要不然,在这件事中,他是受害者,本来应该得到御史台的慰问。现在可好,不但没慰问,还罚钱了。五千文钱不多,但完全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当然,胡元礼也不是光干坏事,没干好事儿。比如崔耕的大对头王弘义被贬谪之后,想矫诏返回长安,被胡元礼发现了,直接乱棍打死。

总得来说,这就是一个标准的酷吏,谁犯到他的手里,绝对没好下场。但是,也不算完全意义上坏人,基本上是,主子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听完了崔耕的想法后,刘老四点头道:“二郎说得极是,这胡元礼是条咬人的好狗,现在他投靠张氏兄弟了。胡元礼到了扬州之后,捣毁了十来个私钱作坊,抓了伙计、掌柜上千人,唯有那作坊的掌柜牛半云逃亡在外。”

崔耕一嘬牙花子,道:“那兄弟我到了扬州之后,得在胡元礼之前,先把那个牛半云找着了?他到底在哪?”

刘老四摇头道:“不知道,现在太子殿下完全联络不上此人。能不能先找着牛半云,就看二郎你的手段了。反正你的主要职责是查禁私钱嘛,找起牛半云来理直气壮。太子殿下交代了,找着了他之后,你就……”

说着话,刘老四右手下划,那暗含的意思,就是杀人灭口了。

崔耕总觉得有些不对,道:“梁王和太子殿下的意图如此明显,二张能不反对?”

“反对什么?这叫麻杆打狼两头怕。”刘老四解释道:“太子殿下固然怕胡元礼找着牛半云,但是,张氏兄弟也怕你回长安啊。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折腾太子一系,折腾的不知多顺手呢!”

顿了顿,刘老四又补充道:“连梁王都没少受他们的气呢。”

崔耕听了这话,心中暗想,哦,合着我是被他们双方当成兑子,给兑掉了啊!

他一脸郁闷地道:“那此事是无可更改了?”

“改不了。”刘老四劝道:“现在长安就是个是非窝,二郎你远离长安,也能明哲保身不是?还是莫多想了。”

“好吧。四郎大兄,那这吐蕃的国书,就请你带回给陛下。另外,本官想写几封书信,也请您一并转达。”

“没问题,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多谢四郎大兄!”

……

既然是李显、武三思、上官婉儿乃至张氏兄弟共同的意思,崔耕反抗不得,也只得接了旨意,往扬州方向而来。当然,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指望他办事效率有多高就别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