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毕竟是开创了开元盛世的圣明之君,尽管心中对崔耕成见颇深,还是把崔日用那番话听进去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认命崔日用为殿中侍御史。首先,这个职司品级虽低,却权力颇重,不比一州刺史来得差。其次,这是京官儿,可以随时招来问对。

若日后果真如崔日用所料,再做封赏不迟。

若崔日用预测错了,那当然是将其贬官出外。常州刺史是别想了,偏远小县的主簿,才是崔日用的最终归宿。

依李隆基的本心,当然是希望崔日用算错为好。

事实也似乎在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半个月后,捷报传来,薛讷在中受降城大破阙特勤,俘敌五百,斩获无算,阙特勤的大军已然退去。

尽管“五百”这个数字寒碜了点儿,但阙特勤吃亏后退兵总是事实,朝野上下一片欢腾。

李隆基赶紧让宋出外为安东大都护,将朝廷的数座羊毛作坊管起来,重新与突厥人贸易,羊毛价格从优。阙特勤丢了面子得了里子,也就偃旗息鼓了。

契丹、奚族乃至族方向,却并未有什么消息出来,似乎一切照常。

与此同时,河西九曲之地已经交割给吐蕃。只是和亲之事么……李隆基以吐蕃赞普年纪尚小为由,并未让金城公主前往吐蕃和亲,只是宣称双方现在可以定亲。

李隆基是留了个心眼儿。

若果真如崔日用所料,自己让李奴奴去吐蕃和亲,未免被讥为“赔了夫人又失地”,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尽可能拖延时间为好。

吐蕃人当然也了解李隆基的小心思,当即派了一支以大臣巴扎西赞为首的使团来到长安,要求将金城公主迎走。表面上说得客客气气,暗地里已经发出了战争威胁。

薛讷的大军从大唐的东北移到西北需要时日,再者,即便到了也得休整一番啊。

所以,大唐还真需要一段时间和吐蕃虚与委蛇。

对于是否送李奴奴去吐蕃的问题,朝堂上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姚崇为首,要求安西都护府继续坚守,反正突厥的危局已解,不必顾忌吐蕃的威胁。另一派以崔为首,要求把李奴奴嫁过去以消兵灾。

朝堂上支持姚崇之人占大多数,支持崔的占少数。

但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是因为和崔耕争风吃醋才投的李隆基,李隆基让自己继续为相,不过是酬功而已,谈不上多么信任。若自己没什么特殊的表现,恐怕这个相位再做个一年半载的,就得退位让贤。

所以,他对于自己第一次给李隆基的献计非常重视,务必要李隆基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实施。

全力以赴之下,崔一方人数虽少,却在气势上不落下风。

……

……

这一日,崔府内,三更天。

“啊?”

崔从梦中惊醒,大叫道:“快!快去叫张猷来。”

张猷乃是他手下一个门客,以善于解梦闻名于世。崔其实不大信什么鬼神之事,养着张猷就跟养一个能解闷儿的倡伶差不多。但自从背叛了崔耕之后,他时刻担心崔耕的惨烈报复,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对张猷也越发重视。。

“参见崔相!”张猷微微一躬身、

此时的崔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抿了一口茶汤道:“张先生请坐。本相刚刚做了一个孟,还请张先生解惑。”

“什么梦?”

“就是……本相梦到自己一边听佛陀讲法,一边照镜子。不知……这个梦吉凶如何啊?”

张猷听了,脸上当即变色,道:“哎呀,此梦实乃大凶之兆!”

“此言怎讲?”

“您想啊,佛陀讲法,这法是不是从天上来的?”

“是啊,当时佛陀坐于高空,地上有无数信众听法。”

“那此梦就预示着,有法自天上来,也就是说,您会接到一份圣旨。”

“嗯,有道理,那镜子呢?”

“镜者,就是金字边加一个竟字。竟者,完也!说明这圣旨是赐您自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