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后正色道:“朝廷大兵压境,岭南道以一隅抗天下。岭南王和不能和,战不想战,最终的结果,必是全军覆没,我等身死族灭。说我等是岭南王杀的,过分吗?”

“呃……”

崔耕其实早就想到过战败的后果,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嘛,大不了流亡海外,海外建国就是。但是,这事儿只能想不能说。离开中原的花花世界,去外邦开辟一番基业,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愿意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照样是一种背叛。

郭元振似乎看透了崔耕的心思,道:“若岭南王欲逃往海外,某以及安西军,就不想奉陪了。我们安西军,从西域被调往长安城,又被迫从长安到岭南道。总不能死都不能死在中土吧。你若果真如此想,还请给郭某一支将令,我们自己去和李隆基拼命!”

“这……”

说到郭元振,崔耕更为理亏。

他心中暗想,在先天政变时,若无郭元振反水,自己就必死无疑。说郭元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毫不为过。

但人家郭元振投靠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李隆基死磕,以报女儿的大仇吗?

现在可好,自己都做好了事情不好就开溜的打算了。以郭元振的性格,必死无疑!

这不算背叛什么算背叛?而且背叛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崔耕满脸羞红,嗫喏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吧?敌强我弱,咱们死守……死守……”

“死守?”郭元振冷笑一声,道:“兵法有云,外无必救之兵,则内无必守之城。岭南王欲欺我乎?欺己乎?欺天乎?”

“呃,那咱们可以待李隆基主力集结之时与之决战,一举定乾坤?”

郭元振盯着崔耕的眼睛,道:“岭南王真的是如此想的?李隆基可以调动天下兵马,失败了一次,还有两次三次……你以弱胜强,能得手几次?岭南王也太小瞧天下英雄了吧?”

顿了顿,又缓和了一下语气,道:“某也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岭南王,你今日就对大伙说一下,可愿不惜一切代价,与李隆基一战?”

“……”望着眼前这些自己的盟友、部属,乃至肝胆相照的兄弟,崔耕一个字儿都没说出口。

“二郎啊!”

林知祥长叹一声,站起身来,道:“老夫纵横四海几十载,即便去海外了此余生,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你想想,岭南道几百万子民,大家吃什么?喝什么?纵有积储,真能支撑得住?再者,你总不能只带青年男女吧?海外多瘴疫之地,那些白发老者和黄口孺子,能支撑得住?若他们出去了必死无疑,又有几人肯跟你出海?”

张元昌应和道:“但若这些人留在岭南道,朝廷能放过他们?你以为,李隆基像你一样,有着……妇人之仁?”

“……”

崔耕面色骤变,还是无言以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说实话,林知祥和张元昌提的这个问题,他之前还真没想过。

现在仔细一琢磨,逃亡海外之计,不知累得多少百姓惨死。几万?甚至是几十万!

自己来到岭南道,岭南父老夹道欢迎,以自己为王。难道……自己报答这些百姓的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还算是个人吗?

吴知见崔耕终于松动,又加了一把火,道:“今日微臣前来,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代表明州诸商家。他们告诉我,岭南王绝对败不得,要不然,朝廷秋后算账,他们恐有抄家灭族之难。”

先天政变后,崔耕以冀王改封岭南王,经由洛阳,被张说派人暗中使了小绊子。明州商人们不仅主动相帮,而且主动参与到海贸之中。当时是崔耕,主动提出,让他们在岭南道设置贸易点儿。

若李隆基灭了崔耕,那崔耕就是天字第一号的乱臣贼子,恐怕这些人都难逃“通崔”之罪。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崔耕又是于心何忍?

这还没完,紧接着,宋根海站起身来,道:“我这一身富贵,都是岭南王给的,还给您也没什么。但是,可怜我那可怜的孩儿,您那小侄子才四岁,恐怕受不了颠簸之苦,您就真的忍心?”

封常清道:“要不是岭南王,俺早就死了二十多年了。要说为您赴死,俺绝没二话。但是,就这么不还手,让人家赶下海,真不甘心啊!岭南王,俺就不明白了,您把李隆基那孙子掀下王位,自己登基做殿,又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何必那么瞻前顾后?”

周兴见火候差不多了,冲着众人连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