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哭着喊着,当然是李裹儿有意夸张了。那女子进来之后,恭恭敬敬得行了一个大礼。

“奴家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你?陶三妹啊!”崔耕有些疑惑道:“括田令的事儿,不是都解决了吗?你还来找本王做什么?”

陶三妹恭恭敬敬地道:“越王千岁不和我等一般见识,我们却不能不识礼数。如今我等险些害了您的性命,您非但饶了我们,还建言陛下,把括田令废除了。我等要是不来道谢,那还是个人吗?只是……只是……他们当时对您无礼之极,他们怕您见了生气,就让奴家做代表,来谢谢您。”

陶三妹,正是当初来刺杀崔耕的乡民之一。

虽然崔耕差点死在这伙人手里,但严格来说,人家才是受害者,加害者乃是李林甫和李隆基。所以,把事情查清楚之后,崔耕就写了个条子,让长安县把这伙人放了。

此举当然不怎么合律法,但越王面子大,也就毫无波折地办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陶三妹竟会登门道谢。

崔耕摆了摆手,道:“括田令的事儿,虽然是假本王的名义而行。但不知者无罪,此事怪不得你们。呃……你们回乡的盘缠够不够啊……”

说着话,崔耕从袖兜里拿了一锭金子,能有四五两重。

崔耕道:“朝廷已经废除了括田令,你们拿了这点盘缠,回家乡安居乐业吧。”

“谢王上!”

陶三妹也不矫情,接过金子道:“谢王上,奴这就拿了钱回端州,找个好人家嫁了。”

崔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很好……啊……啊?”

当啷!

那茶杯陡然间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然而,崔耕却毫无自觉,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陶三妹被他的样子吓了个不轻,小心翼翼地道:“奴说,奴要回老家端州,找个好人家嫁了啊。怎……怎么了?不好吗?”

李裹儿轻笑一声,道:“哎呦,敢情刚才真没冤枉王爷呢,听说人家小娘子要嫁人,马上就变颜变色的。”

“什么啊?”崔耕心中一凛,道:“你是端州人?因为端州行了括田令,就活不下去了?”

陶三妹点头道:“奴确实是端州人,因为奴的父母是逃户,田地被官府收了去。而奴的户籍所在,却没有新的田地非配。奴的父母被气得大病一场,撒手人寰。奴家…奴家以为都是王爷您害的,这才北上长安,找您报仇,在路上偶然间结识了江韦他们几人。”

“原来如此,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崔耕嘴中喃喃,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无法展开。

关键在于,端州并非朝廷治下,而是自己的岭南道治下!

朝廷借自己的名义行括田令,自己可以说是被陷害了。而在岭南道的境内实行括田令,自己能说和自己全然无关吗?

更关键在于,端州刺史是林家三公子,林知祥的小儿子,自己的好兄弟,林闯!

端州行括田令,说跟林闯完全无关,行吗?

他是出于什么动机,执行朝廷的政令的?括田令立意不坏,林闯又是什么原因,让这括田令成为害民的手段?按说,林三郎没必要赚这个黑心钱啊!

呃……也不对,林闯当初还参与了仙潭村假酒案呢。说他人品有多么好,自己似乎也难以保证。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没法自己查。

林家的支持,可以说是自己为岭南王的根基之一。如果命令人查林闯,外人会怎么想?林家会怎么想?

会不会认为,自己要对付林家?

还有,自己一道命令下来,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不见得吧,官场上欺上瞒下的事儿多了。

但是,自己身为越王,对此事置之不理,又全不可能。

这事儿……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