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尽管程元振很想报仇,但这仇不是那么好报的。

首先,要是能对付得了崔耕,李隆基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今天?

其次,他是李隆基的一条狗,主人不准他咬了,它还要咬人,那就是逼着主人杀狗吃肉了。

还有最关键的,真把崔耕惹急了,崔耕直接掀桌子,宰了他怎么办?难道李隆基还会因为一个死太监,和崔耕为难。

所以,程元振冷静下来后,很快就将报仇的目标,从“杀死崔耕”,改变为了“让崔耕难受”,最后又改变为“恶心崔耕”。

单单是恶心崔耕,李隆基应该是乐见其成,而崔耕也不至于掀桌子的程度。

到底该如何恶心崔耕呢?

程元振一边冥思苦想,一边漫无目的的溜达。溜达着,溜达着,就出了宫城,来到了皇城。

在后世,太监无故不得随意出宫。但在大唐年间,高级宦官无此限制,在娶妻生子(当然不是亲生)的人,大有人在,甚至蔚然成风。

所以,程元振身为大内总管,出现在皇城之内,毫不突兀。

“程公公!程公公!”

忽然,程元振身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他扭头一看,认识,正是左羽林将军李光弼,李隆基交给他的重点监察对象。

程元振脸上马上就笑的和煦如春风,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李将军吗……哎呦!”

他被凌十三揍了个不轻,在甘露殿内为了活命又狠狠磕头,现在用力一笑,顿时扯动了伤口,痛呼出声。

李光弼马上从袖兜内掏出来一个小瓷瓶,关切地道:“程公公您没事儿吧?这是末将祖传的跌打疗伤药,甚是灵验哩。”

崔耕是你的主子,凌十三是你的好朋友,你他娘的特意来是看我的笑话的吧?

程元振气的肝儿颤,脸色却不动声色,道:“那就多谢李将军了。”

李光弼对程元振的怒火毫无所觉,非常诚恳地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若是这些药不够的话,我那还有。”

程元振咬着牙,道:“好叫李将军得知,杂家伤得没多重,用不了多少药哩。”

“那就好,那就好啊!”李光弼道:“今日听说了程公公之事后,末将甚为忧心哩。”

“有劳李将军费心了,告辞!”

程元振心说这李光弼怎么那么讨人厌呢,转身就走。

其实他还真是冤枉人家李光弼了,李光弼得了李隆基的提拔,一步登天,满心热切地要报答李隆基。

他也不想想,自己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了崔耕巧妙安排,凌十三报信啊。

在李光弼的心目中,现在与李隆基做对的崔耕,就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那么,刚才与崔耕发生激烈冲突地程元振,就被他视为了最可靠的盟友。

见了程元振之后,赶紧拿出自己家传的跌打损伤药献上,没想到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眼见着程元振要走,李光弼赶紧把他拦住了。

“诶,程公公慢走啊!”

“怎么了?”程元振一脸的不耐烦。

李光弼道:“末将找您,主要不是为了这事儿。”

“你还有啥事儿啊!”

“我是给您鼓劲儿来的。”李光弼道:“那崔耕拥兵百万,势力滔天,连陛下都对他敢怒不敢言。然而,程公公您,面对崔耕不卑不亢,仗义执言,呃…虽然被打得惨了点儿……”

“我去尼玛的吧?!”

程元振再也忍不住了,飞起一脚,冲着李光弼踹来。

没办法,是个人就得觉得李光弼这话是在讥讽啊。要不是此人的情商太低,至于连最善解人意的郭子仪都和他合不来,两个人对面相坐,都不说一句话吗?

李光弼皮糙肉厚的,也不大在乎,一边躲闪着,一边无比委屈地道:“程公公息怒!程公公息怒啊!你让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哪得罪您啦?我送药难道送错了不成?我赞扬您,难道还赞错了不成?”

“你……杂家跟你拼啦!”

程元振从来没感到自己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劈头盖脸地冲着李光弼打来。

最后,他一伸手,把自己随身的佩刀抽出来了,道:“姓李的,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李光弼赶紧躲闪,一边躲着一边道:“程公公还请稍安勿躁啊!这刀枪无眼的……现在我还可以支持,一会若是实在没办法一反抗……您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这厮太能拉仇恨了,明明是诚心实意的话,听到程元振的耳朵里,成了完完全全的讽刺之语和威胁之词。

他怒道:“少特么的废话!今儿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

程元振满腹怒火,状若疯狂,追杀李光弼,皇城内一阵鸡飞狗跳。其他的官员们当然不能坐视,最后好不容易才把二者分开。

程元振见杀不了李光弼,也只得气呼呼地回宫。

众官员围着李光弼,不断讥讽。

没错,就是讥讽。

程元振原来一直在皇宫内,不显山不露水,恶迹未彰。就是这次去真源县去捉拿张巡,也只是上指下派而已,怪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