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长安京兆尹衙门被百姓们围了个针扎不透,水泄不通。倒要看看京兆尹孟温礼,如何处置段秀实一案。

他到底是宣判段秀实无罪,把他放了呢?还是不敢得罪回纥人,真的处置了段秀实。

关键在于,药罗葛骨力裴罗刚才闹的动静太大了。他就在张家老店,众目睽睽之下,以蓄意破坏和亲的名义将段秀实和李华带走了。

蓄意破坏和亲?真照着这个罪名套,长安恐怕得有一多半的百姓得有罪。

段秀实也是硬气,连矢口否认都没有,直接承认了回纥人的指控,愿意跟回纥王子来京兆尹衙门打官司。

百姓们一路跟随,队伍越来越大。

大家一方面觉得段秀实有些傻,不会转弯。另一方面也敬佩他的为人,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化身,面对回纥人刚直不阿直抒胸臆,真是大英雄好汉子一名。

本来就是嘛,现在我大唐威临四海,吐蕃、西域诸国、契丹、新罗、室韦等国尽皆臣服,只剩下回纥和扶桑在苟延残喘。

既然如此,又何必对回纥卑躬屈膝呢?我大唐百姓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京兆尹孟温礼,则是一个头两个大。

李隆基之所以让他接替李元为京兆尹,就是因为他和崔耕没什么瓜葛,相对容易控制。

但与此同时,这也说明孟温礼为官时间不长,没什么根基。面对回纥王子的咄咄逼人,他实在没什么好办法。

偏偏段秀实也不肯服软,甚至和回纥王子一致要求,公开审理此案。

结果就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药罗葛骨力裴罗嘴角微撇,道:“孟京兆,刚才您也听清楚了,我们和段秀实以及李华的叙述别无二致。到底如何判案,您有什么为难的?按照大唐律法即可。”

顿莫贺也道:“若你实在判不明白,还可以找越王来嘛。越王人成称崔青天,定能把这个案子判个清楚明白。”

说到底,孟温礼的死活,关顿莫贺屁事?他还是想把崔耕牵扯进来。

孟温礼不禁心中暗想,我敢找崔耕吗?我与旁人不同,最大的有事就是和崔耕没瓜葛。李隆基知道了这事儿后,还不得撕了我?

罢了,罢了!

事到如今,我也别想留什么好名声了。天下还有什么事儿,比官位重要吗?

我依律断案,想必陛下也能理解我。

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道:“段秀实,李华,你们不愿我大唐公主远嫁异域,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此军国大事,哪有你们置喙的余地?你们还敢商量偷截公主,简直是丧心病狂之极!依我大唐律法,本应斩立决,但本官看在你们还未付出实施的份儿上,从轻发落。来人啊,把他们押下去,打八十大板,以儆效尤。”

“……”

衙役们觉得这里面的水有点儿深,都没敢乱动。

药罗葛骨力裴罗虽然对没牵扯到崔耕有些失望,但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他哈哈笑道:“孟京兆断得好!谁破坏我回纥和大唐的和亲,谁就是国家的罪人,理应严惩!”

百姓们却纷纷鼓噪起来。

“段秀实无罪,快点放人!”

“狗官你到底是大唐的官还是回纥的官?竟然帮着回纥人说话!”

“我大唐何曾窝囊到这个地步?我等不服!”

“狗官你没卵~子,就入宫伺候皇上去,莫在京兆尹衙门吃人饭不干人事儿。”

……

他们越说越难听,甚至有些人跃跃欲试,准备动手。开玩笑,现在可是盛唐之时。民风尚武,可不是那么逆来顺受的。

孟温礼见情形不对,决定快刀斩乱马。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道:“把段秀实和李华押下去!尔等还不动手,更待何时?难道想抗命不成?”

哗啦!

言毕,孟温礼从案上的签筒之中,抽了几个签子扔了下去,这就相当于走了正规的手续了。

有句话叫做“签投无悔”,主官将这签子扔下,就代表了朝廷的威严。衙役们若不执行,就是确凿无疑的抗命之罪。最低也得扒了这身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