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谋落部每年一度的迁徙就是这样,老老少少,坛坛罐罐都是累赘,却不能不带着,整个部落蜗行了十数天还没能到达目的地、小北河牧场。

谋落阿尔泰是谋落于茨的弟弟,于茨带走了五千部落精锐,仅剩不到一千的青壮给他,让他继续护送部落跟随其后。阿尔泰一点也不担心部落的安全,敢来葛罗禄人地盘撒野的好像没几个,强悍如南面的莫贺达干部率部经过他们的领地都要三思而后行。

阿尔泰的骄横不是没有道理,三姓葛罗禄人的人口多达十万之众,控弦之士过五万,背后还有大唐的撑腰,谁敢想咬他们一口,也得先衡量衡量,掂量掂量。

于茨的离开,阿尔泰感觉他的空间骤然无限放大,任由他放纵翱翔,大块肉,大碗酒,大肆玩妇人,疯狂玩乐。一连数天,阿尔泰感觉生活赛神仙,他知道这种遐意的日子难得,兄长一旦回来,他就没了这个机会。

又是一个行乐及时之夜,近两万人的迁徙部落刚刚将精力透支释放,被沉沉的睡意俘虏,此起彼伏的鼾声奏响了迁徙主题曲。

自觉最安全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时候,灾难总伴随着懈怠,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无视它的人们眼前,嚣张不可一世地将苦难与悔恨强加在他们身上。

在距离谋落部宿营地十数里外,一支战意炽盛的骑兵在期待,等候恶狼扑羊激动人心的一刻。

“猪都睡了!”鹰骑的斥候及时地把敌情传回给李怀唐。每一次,迎着袍泽们看向他们的热切目光,鹰骑斥候们的感觉特好,特有成就感。

夜袭的最佳时机一般都在黎明破晓时分,睡意正浓之时,光线也恰到好处。可这个谋落部太出人意料,不可以常态度之,他们居然以篝火伴夜寐!

“惯例,不要俘虏,马不停蹄,刀不入鞘。”

命令很简单,却宣判了谋落部的命运。

阿尔泰到死也没弄明白,他的死,乃至整个谋落部的衰落与一杯酒有关。

当初乌格在小北河牧场向李怀唐敬的酒,李怀唐没喝,也没倒掉,而是悄悄地给了豹子的猎犬喝,结果,那头警惕性很高的猎犬沉睡了一整个夜晚,白天醒来也没什么精神。

乌格的第二计划是,偷偷支使牧民赶回去报告给于茨,让于茨带兵过来,尾追李怀唐们,以优势兵力将李怀唐他们消灭于夷播海北岸。计划很歹毒,可惜的是,李怀唐的心中早就准备好了挖个坑侍候他……

重创谋落部非李怀唐的原计划,只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也,既然葛罗禄人敢打他的主意,那么他也不打算客气。

为大军带路的乌格双腿软,瘫坐地面上。曾经,在他的眼里,万匹战马只是代表着数不清的财富,如今,他才惊醒,财富的表象之下是可怕的杀气,与懒散松弛的草原军队不一样,眼前的骑士始终保持着沉默,令行禁止。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异想天开,想吞下这些杀人魔王的坐骑。

万骑爆,气势骇人,无坚不摧!

袭击在距离两百步开外动,两千余名骑兵带着他们的所有坐骑,借着一堆堆的火光,席卷向谋落部毫无防备的营地。

在此之前,营地外的哨兵都被肃清。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谋落部的哨兵以事实证明了,他们的酒量不比副头人阿尔泰小,可结果很悲摧,一个个在睡梦中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有猎犬的协助,鹰骑的斥候们找出躲在草丛里的醉生梦死的哨兵并不是什么难事。

李怀唐又是一马当先,左手持弯刀,右手夹马槊,左砍右挑,杀得不亦乐乎。紧跟在李怀唐身边的是鹰骑的汗血骑,弯刀闪耀着死神的光芒,在惊惧无状的葛逻禄人的项上飞舞。

汗血马群快骑闪过,惊起肥羊无数,接踵而来的左右骑骑士们毫不客气地挥刀收割头颅。

谋落部的营地杂乱无章,分散奇乱。唯有阿尔泰的营帐周围比较密集,正好作为万骑突击的中心点。

在一顶最大的帐篷里,阿尔泰搂着两名妇人在酣睡。梦里,阿尔泰看见了金戈铁马,英明神武的他登高一呼,从者云集,狼群既成,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一座座富饶的城池在他的弯刀铁蹄下瑟瑟抖,财富与妇人任他采撷。他正要驱马入城,享受成果,恍然间,胯下的战马嘶鸣,将他甩落地面,接着,从城里冲出万骑,隆隆的马蹄声震动大地,滚滚卷向他所在。

阿尔泰焦急万分,想喊护卫,却现护卫在尖叫,慌张乱窜,于是他想站起来逃跑,可是嘴巴喊不出声,双腿也不听使唤,沉重异常。雷鸣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就在耳边……

无数的马蹄在阿尔泰的身上留下了脚印,直至将其践踏成血水肉泥。

与阿尔泰同样悲惨遭遇的葛逻禄人数不胜数,青壮的护卫大多都喝醉了,直到马蹄降临头上依然没有从梦里脱身的举动,结局不用想都知道。至于那些从梦里惊醒的部民,比起在无知中逝去的同伴,其结果更惨,他们的徒劳行为只证实了人脚跑不过马腿的真理,脖子硬不过弯刀的道理。

夜袭持续到天亮,战斗过程异常顺利,完全是一边倒的态势,近两万人的谋落部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像样的抵抗,唯一给李怀唐他们造成麻烦的是人太多了,逃得遍野都是。

天亮了,战斗依然没有结束,上千神情冷漠的骑士在原野搜寻,遥向用突厥语呵斥着,青壮妇孺一概以弯刀问候,而无视所见的老弱。

这个命令是李怀唐下达的,敌人现在的实力体现在青壮人口上,未来的实力体现在妇孺的数量上,老弱只是负担。李怀唐当然没有理由帮助敌人减轻负担,而且,他需要活口来混淆视听,完成栽赃嫁祸的计谋。